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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李決想抽煙,但場合并不太妥當,他打開了房間的窗戶,這里沒有西北那種干脆冷冽的寒風,吹不走他的心事。一刻鐘之后禮堂里傳出來哀樂聲,李決轉(zhuǎn)身朝著那個方向鄭重地鞠了個躬。哀榮再盛,最終也不過是化作一抔黃土。李決上一次參加親人的葬禮還是四年級的時候奶奶去世,他對親情與愛的體會和理解,幾乎伴隨著奶奶去世而終止了。奶奶去世的第一年,清明節(jié)去掃墓。他跪下去的時候一不小心就跪到還沒燃盡的紙錢上。哪怕隔著牛仔褲,痛感也十分明顯,但他完全不動聲色,閉上眼睛講完了心里頭要對奶奶講的話才起身。他那時候也不知道燙傷該如何處理,掃完墓李進明和周靜忙著和小叔繼續(xù)吵如何分配母親留下來的老房子。他獨自回家,只知道傷口應該拿碘伏消毒,后來膝蓋上留了一塊疤,但如今十來年過去,也都已經(jīng)消得差不多。他并沒有騙應允承,痛意遲早會消散,人最終都會從各式各樣的痛苦中起身回歸正常的生活。儀式結束之后應允承和家人還有后續(xù)的安排。走到了應宗闊的高度,生老病死都不是件簡單的事情,喪事也是一種社交。他想要打電話給李決的時候,李決的電話先打過來,李決跟他說:“我訂了下午的航班回家,現(xiàn)在得去機場了。”應允承下意識理解成李決是要回家陪父母過年,“這么快?這幾天過得太亂,我都快忘了現(xiàn)在是假期。你過來這一趟有沒有耽誤你回家的事?叔叔阿姨不會生氣吧?”“應允承”,李決叫他的名字,“你別擔心我。千萬照顧好自己?!?/br>兩個人沉默下來,最后應允承先開口,“我應該兩周后就能回西北了,實驗室里也還有事情需要我去收尾,你在家等我?!?/br>他沒法兒抽身送李決去機場。他自小受到家庭出身的恩惠,也清楚在關鍵場合需要如何代表應家人。剛剛飯桌上有叔叔伯伯還拿他和江斯映開玩笑,他心里再不高興,面上也都還是忍住了。應宗闊的去世打亂了很多他的計劃。他本來已經(jīng)開始籌劃該如何安排見面、該如何向家人介紹李決,以另一半而不是以前輩的身份。但如今因為這場喪事他每天扮應家長孫與各路人周旋,他意識到他比之前所想的還要不自由。李決聲音卻是很輕快地,一點兒沒有憂慮和不舍的樣子:“好啊,我在家等你。”李決掛了電話。的士司機并不是故意偷聽,但因為李決上車不講目的地只讓司機先往市區(qū)開,這時便好心問他:“先生,您是要去機場?”李決搖搖頭,他其實并沒有買好下一程的機票,但在這座陌生的城市一時似乎也無處可去,只能跟司機說:“去機場吧,你選一條最遠的路?!?/br>司機聽出來他講普通話的口音不是當?shù)厝?,司機其實也不是本地人,但在這城市里謀生久了,也生出一些自豪感和歸屬感來,一路上很是熱情地給他介紹沿途風光:“這里你夏天來,一排露天咖啡館,老外來了都喜歡得很,舒適?!?/br>李決轉(zhuǎn)頭看窗外,冬天的街景蕭索暗淡,他想象不出來熱鬧的場景。夏天已經(jīng)徹徹底底過去了,而這里離西北那片沙漠也是千里之遙。李決希望相對論真的可以被證明,千千萬萬個平行時空,他只要占據(jù)其中一個夏天里的應允承就好了,在那之外的應允承,他絕不打擾。第30章李決已經(jīng)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回過這個地方。他在這里度過了完整的童年和少年時期,那是一段很長的不夠愉快的時間,其后一直到蘇煦的父親在某一個暑假突然找上門來,這個房子和這個家,實實在在成為他不愿意回望的存在。夜班機再加上機場到家的車程,李決到家的時候已經(jīng)快十點。他對著那扇門很是猶豫了一陣,這并非是因為他臨陣退縮,而是因為他注意到門上貼著的是他初中的時候?qū)懙拇郝?lián),里面很是取巧地化用了那一年的生肖典故,那是他最后一次拿毛筆寫春聯(lián),這個堅持了好幾年的習慣終止于高一骨折后。十二年過去了,李決不知道李進明和周靜是出于什么樣的心情又把陳年舊字找出來貼。他沒有鑰匙,因此與其說是回家,似乎更像是深夜貿(mào)然來拜訪的客人,他對著這春聯(lián)站了足足有兩分鐘,聲控燈都亮了又滅,這才抬手敲門。來開門的人是李進明。如果要把每一次和李進明的相見都比喻成打仗,李決在心中暗下結論這一次是他贏了。他敲門時做足心理準備因此面容平靜,而呆立在室內(nèi)的李進明臉色卻十分復雜,那張比李決記憶里又老了一些的臉上混雜著意外、尷尬和不知所措,甚至不自覺地皺著眉頭。周靜見丈夫開了門沒動靜,也跟出來看,她反應倒是比李進明快一點,立刻擠了一個笑寒暄了一句:“回來啦?”好在時間已晚,他們并不用坐下來進行過多的對話。李進明和周靜面上很快消化了李決突然回家這件事,至少他們把疑問與好奇克制得很好,沒有一個人問起他突然在新年假期的中間回家的理由。只是兩個人對待久未見面的兒子是十分生疏的,李進明不怎么說話,但也沒去睡覺,站在客廳里看電視,周靜鋪好了床,問李決有沒有想吃的東西她去煮。李決也很禮貌地推辭,三個人就這么安靜地待在客廳里看了一會兒沒什么新意的電視節(jié)目,李進明似乎心思都系在電視上,周靜講了一些李決的初高中同學的新動向,李決偶爾附和,等到一個恰當?shù)臅r間,他站起身說:“我先去洗漱休息了。”李決坐在自己睡了十幾年的臥室床上,陌生感卻十分明顯。臨睡前他撥了一通電話給應允承,想把久別的一家人聊天話題是并不太多關聯(lián)的舊同學的荒謬感和隔閡感講給應允承聽,但應允承并沒有接電話。應允承的手機一直被壓在枕頭下靜靜枕頭。他這幾天睡不好,晚餐后上樓補眠,九點多的時候被穆云叫起來拉到客廳里陪江斯映,一時也沒在意手機。江斯映是穆云主動約來的,她看應允承情緒低落,直覺兒子曾經(jīng)的戀人應該比她和應修嚴更能提供必要的安慰,應允承不愿意在父母面前表露的,在江斯映面前恐怕能更坦然些。穆云打電話過去的時候江斯映還在市郊的一個度假村陪父親應酬,接了電話幾乎是立刻趕回來。穆云仍然拿江斯映當準兒媳看,江斯映又是特別會哄長輩聊天的,兩個人相處起來親密得像母女,倒并不太需要應允承參與對話。但話題是圍繞著應允承展開的,穆云大概是為了寬慰江斯映,很擅作主張地同她講:“你看看好好還不如你懂事,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