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前，業(yè)王那殘酷的笑意深深烙在了康沐腦海里。

康沐搖著頭，似是要擺脫陰翳：“他說得對啊，一條家犬而已?！?/br>
“你是不得已的……”

“我可不是自欺欺人的人，我心知肚明。做了□何必再立牌坊?！笨点遄谝紊希p腿不雅觀地朝桌上一擱，從他臉上看不出究竟是喜是怒或是悲，“我若不降，我可能這輩子都沒有機會拿起刀了，我是多么想酣暢淋漓地一戰(zhàn)啊。天下，那該是多大的戰(zhàn)場啊。我是真的很想……”

“二公子……”

袁永心還想再說什么，卻被康沐攔住了：“你出去吧，我想一個人呆著?！?/br>
遲疑了片刻，雖然不放心，但袁永心只得從命。

康沐繼續(xù)喝著酒，一杯接一杯，平靜地如一汪深潭。他看到桌上隨意擱著塊玉璜，便拿起來玩捏著。這是塊老玉，內(nèi)有黃沁，造型古樸，捏在手里瑩和光潔。恐怕是吳梓衣走得急了，來不及收好，就扔桌上了。

這個吳梓衣，總是喜歡擺弄些奢侈的玩意兒，自命風(fēng)雅，一切吃穿用度，均是上乘。

“你要是喜歡，我就割愛送你?！卑察o中忽然響起一個溫雅的聲音。

康沐猛地跳起來，朝聲音來源處望去，竟是吳梓衣春笑容可掬地立在屋內(nèi)一角。他身著黑衣，看似普通，實則布料上用黑絲線繡著繁復(fù)的流水紋，袖口和領(lǐng)口也有同色的暗花，手里還擺弄著一把折扇，玳瑁制成的骨架簡潔低調(diào)。

“你沒走？”康沐大驚，頓時緊張地四顧門窗，生怕而墻有耳。

吳梓衣把玩著折扇，笑道：“沒走遠，暫時找了個地方躲了起來?！?/br>
康沐相信吳梓衣的身手，只要他想藏著，沒人能找到他?？粗迫蛔栽诘哪?，愧疚之心頓起，康沐斟了杯酒，恭恭敬敬遞送到他面前：“請?！?/br>
吳梓衣會心一笑，不改其優(yōu)雅從容，他接過酒杯，卻只是捏在手里把玩：“飲下這杯酒，是有其深意的吧？”

“對不起……”康沐低下頭。

酒杯被輕輕放在了桌上，啪地一聲脆響，康沐愕然抬頭，怔怔地望了吳梓衣一眼，又低頭失神地盯著滿滿的酒杯。

“一臉的哭喪，真不像你?！眳氰饕掠谜凵忍羝鹂点宓南掳汀?/br>
換做平時的康沐早一巴掌拍掉了，可此時只是呆呆地由著吳梓衣。

“如果那時我能把你帶出岳國就好了?！眳氰饕碌难廴缛銣貪櫍澳氵€真讓人擔(dān)心啊?！?/br>
康沐先是一愣，隨即反應(yīng)過來，扭頭道：“我不輕易給人倒酒的，真不給我面子?！?/br>
吳梓衣低頭一笑：“我不會把這筆賬記在你頭上的?！?/br>
“其實……現(xiàn)在并沒有什么區(qū)別?！?/br>
“華堯若能得天下，那他就做他的皇帝，我過我的逍遙日子，若他失敗了……”吳梓衣在屋內(nèi)緩緩踱了幾步，輕輕敲擊著折扇，流露出一絲隱藏極深的殺意，“我便來取他性命。”

“他若是失敗了，他的命恐怕都輪不到你來取?！?/br>
“我不會讓別人搶在我先的?！?/br>
吳梓衣雖人淡如菊，康沐卻知一旦他下定決心，便會不擇手段，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還是對不起，你父王他……”

吳梓衣微嘆一口氣：“天下歸一，乃是大勢所趨。我早就勸過父王，可沒想到他竟執(zhí)著如此。以身殉國，也算死得其所?！?/br>
“你父王比你了不起，更比我有骨氣?！?/br>
“我也就是個混子，自然不能跟父王比，倒是你……與虎為伴，可要小心才是?！?/br>
不等康沐回話，門外傳來腳步聲，由遠及近。

“有人來了，你快走吧。”

吳梓衣點了點頭，不緊不慢地繞到屏風(fēng)后，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后一刻，華堯便推門而入。

第28章

吳梓衣點了點頭，不緊不慢地繞到屏風(fēng)后，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后一刻，華堯便推門而入。

“主上?！笨点逭苏驊猩⒍鑱y的戰(zhàn)衣，躬身行禮。

華堯見他一副衣衫不整的樣子，又環(huán)顧著凌亂的屋子，眉頭一皺：“戰(zhàn)事一結(jié)束，就頹喪至此，這樣的人，我怎能放心讓他領(lǐng)兵征戰(zhàn)？”

因為見到吳梓衣而泛起的喜悅之情，被華堯的一句話說得蕩然無存，康沐毫無誠意地犟著脖子道：“我很抱歉?！?/br>
無意中瞥到桌上斟滿卻沒有動過的酒杯，華堯面色一沉，當(dāng)即警惕：“誰在這里？”

康沐心中一凜：“就我一個?！?/br>
“那這杯酒是留給誰的？”

康沐傲然：“是給我好友的。”

“你還敢說就你一個人?！?/br>
“的確就我一人?！笨点逄袅颂裘迹拔乙蝗?，就不能給好友留杯酒嗎？”

華堯把康沐的驕傲盡收眼底，沉默以對。

許久，華堯才又開口：“你與吳梓衣相識多久了？”

“主上來這有何示下？”康沐不想繼續(xù)這個話題，打岔道。

華堯這才想起自己來的目的，一時竟不知如何啟齒。

“如果主上沒什么事的話……”

“我剛收到消息，康波出了意外?！?/br>
“大哥？他怎么了？”

“康易他……哦，你父親他，也急得病倒了。”

康氏貴族除了康沐，自華堯入岳后，便搬出了王宮，另尋普通宅子住下，他們不再享有貴族的待遇，一切生活起居均要自己來。

康波本就不是手腳靈活之人，竟異想天開爬到樹上摘果子，結(jié)果摔下樹，昏迷不醒?？狄讉倪^度，隨即重病。華堯得到消息，便來告知康沐。

此時已是半夜，因為華堯還沒有睡，所以康池也不能睡，正抱腿坐在角落里打瞌睡，可突然就像只小雞似的被康沐拽出屋子。

“二哥，發(fā)生什么事了？”康池還睡眼朦朧。

“我們得馬上回去?！?/br>
“什么啊？回哪去？二哥你怎么了？”

“回元都，馬上，大哥和父親出事了?！闭f著康沐就拽著康池要走。

可一向溫順的康池突然倔了起來，奮力甩脫康沐的手?！拔也蛔?！”他叫道。

康沐不禁意外，以為他是怕華堯責(zé)怪：“我已經(jīng)向主上告假了，他已經(jīng)準我們先回去了?！闭f完他又去拉康池。

可沒想到康池是吃了秤砣鐵了心，被拖了幾步后再次甩開他的手：“我不走！”

心急的康沐怒了：“你在鬧什么？現(xiàn)在大哥不知是死是活，父親也病危，你在磨蹭什么？”

“我……”康池驚得不知所措，他也是擔(dān)心父兄的，只是頭腦完全被其他事情占據(jù)了，他慌張地擺手，“我不走啊……我不想離開……”

“你在想什么？”

康池連退幾步，拼命地搖著頭。

康沐沒了耐心，上前再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