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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鵪鶉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76

分卷閱讀76

    起兩年多前,李白成年的那個夜晚。



    畢竟是大生日,誰也沒想到會有那么多人記得,老板沒給李白排班,倒有好幾個同事打來了電話,羅平安也打了,楊遇秋也打了,還說要晚上聚聚,但李白不肯,出不出門他都只答應跟楊剪一塊,只接受兩個人一起。



    楊剪清楚地記得自己還是把他拉出家門了,帶他逛街買了新衣服,看了一場票沒提前賣完的話劇,買了蛋糕,還吃了新開的必勝客,最后喝了點酒,就這么毫無新意地度過,太陽下山就回家,早早地上了床。還是在那九層的老公寓里,李白的臉像塊冰箱里拿出來掛汗的黃油,他快化了,他抓牢楊剪的手。



    “哥,哥,別騙我,”當時李白是這么說的,把醉蒙蒙的笑臉藏進楊剪懷里,“這些東西是我的吧,是不是天亮了,就不是我的了?”



    是十八歲。



    十八歲有什么珍貴的?



    又有什么可騙你的?



    怎么會這么久都沒有忘啊。



    楊剪閉了閉眼,毫無預兆,他感到強烈的挫敗,這是突然的襲擊——拉黑郵箱到底是什么幼稚舉動,造起一座搖晃的城墻,現(xiàn)在無數(shù)個李白已經爬了上來,丟掉了梯子,再不準備走。



    哥哥,Ewedihalehu,我真的好開心,這無數(shù)個李白爬滿了他全身,壓著他,和他講話。



    醒醒,他對自己說道。



    楊剪強迫自己把眼睜開,他把目光挪回李漓身上,輕輕笑了,不可謂不生動。



    “你剛剛說什么?”



    “沒什么,”李漓搖了搖頭,卻又道,“就是剛才那樣,你特別專心地看著某處的時候,”她的笑意轉深了,“總讓人覺得你很……文雅脫俗?遺世獨立?也不是,只是覺得你不是這個世界的人?!?/br>


    夸張形容詞又來了。



    發(fā)呆而已,楊剪想說。牛rou已經被石板燙糊了,楊剪看著它,興味索然。跟一個人學的。這句話他沒有辦法說出口。



    



    



    第39章不認識它了



    五月過到九月,李白覺得自己的時間可以涇渭分明地分為幾部分——六成半用來工作,三成用來睡覺、吃喝、活下去,剩下那半成,他在街上閑逛。



    算算具體的,這一百多天里,自己竟然有將近一周日夜不分地花在逛街上面?



    好像也并不是夸張。



    薪水高強度大,拍電影又是那種開機一天就有開銷的燒錢活兒,這道理李白當然明白,至于休息日里同事們?yōu)槭裁炊几C在帳篷里補覺補到昏天黑地,這答案也是顯而易見。只能說他自己精神頭比較大,非但平時該睡覺的時候能夠持續(xù)失眠,每逢有時間自由活動,他還要從影視基地搭一個小時大巴來到瓦爾扎扎特人口密集的城鎮(zhèn),一次只揣一張綠鈔和幾個鋼镚,避免路遇歹徒,自己損失太慘重。



    然而實際上,藏在包里的刀子一次也沒有派上用場,相反地,李白發(fā)現(xiàn)當?shù)啬切┐鞑菝钡拇蠛痈╅L袍的婦女還都挺友善。譬如賣瓜果的,把蜜瓜切成長條擺在攤前,李白試吃了也不買,他們就用蹩腳英語跟他吆喝:“Onemore,onemore!”賣自制首飾的,好嬌艷一朵烤漆薔薇花兒,李白戴上耳朵照鏡子,太喜歡了,照到臉發(fā)紅,他開心得不得了地往攤主手里數(shù)鋼镚,她說的也是“beautiful”,看他的眼神沒有異常。



    不需要欣賞,只要不見怪就足夠了,要是非要見怪,那隨便你,我沒轍,李白就是這么想的。避開富人聚集墻壁雪白的酒店度假區(qū),潛入那些住滿三教九流的灰黃街巷,他往往就能感覺到這種自在。李白還租過他們的電動自行車,塵土飛揚地滿城亂騎,最遠的一次騎到過城郊的一大片沙漠。



    只是隨便照著地圖找,居然還真找到了。抵達時大約是下午三點,遇上最后一個行人是在至少二十分鐘前,他獨自停在沙海邊緣的斷崖,松開車把任其倒地,自己坐上guntang地表,壓低帽檐,垂眼凝望那些金黃的沙丘。八月初的天氣,萬里無云,李白把帶的兩瓶水喝光了,卻還是有種被曬干的脫水感。衣裳擋不住皮膚上的炙烤,他倒自得其樂,半截褲下的小腿曬得通紅,在熱氣中懸空。



    他始終覺得那些砂礫組成的山脈正在自己腳下流淌著,它們是那么光滑、流暢,但那些光與影交錯于細微之處,總能構成他想看到的形狀。他看到冬青樹、紅沙發(fā)、貓頭鷹的回旋,看到楊剪。還有海市蜃樓,婆娑的樹影和古堡。自己很渺小,世界也渺小,在這里稱得上大的唯有時間的輕逝,如果一千年前有一片羽毛在此飄落,也會被放大,撥起他全心的跳動。



    直到落日貼近地平線,給沙漠鍍上窄窄一層黑邊,把天地都染成棕褐與橘紅,李白才騎車離開。他得坐巴士回基地了,但他把這一天的見聞全都記住了,在下一次的休息日里,借來同事的聯(lián)想筆記本,花一整個上午,打了三千多個字最后刪成一千二,講給楊剪聽。



    那么,楊剪聽到了嗎?



    沒有一封回信。



    李白還新打了三個耳洞,都在耳骨上,分別戴上小圈、星星、十字釘,都是黑色,下唇靠近左邊嘴角也有一個小眼,他戴上一枚銀閃閃的細唇環(huán)。每一個都是他自己動手扎的,扎完就得工作出很多汗,結果只發(fā)炎了一個,現(xiàn)在完全好了。琳達姐、莎莎和幾個有點熟的后勤場記都夸他好看。



    他把這些也全部寫下來,全部告訴楊剪了。



    不過它們都并非同時打下去的,而是隔段時間來一個,因為他只有在昏昏沉沉不確定自己還是活著的時候,才會極度需要在身上扎個眼。好比一種標記,疼痛教他不再害怕淡忘。因為洞非常忠誠,只要有一根金屬始終戳在那兒,它就不會被磨淡,更不會長上。這是短痛。是清爽的。帶的煙都抽完了,當?shù)氐某椴粦T,也買不起,這才是長疼,是扭捏折磨。



    李白覺得這屬于被迫戒斷,相當于被癮掐著脖子還得堅持往前走,所以自己每天才那么痛苦。



    這是他沒有寫給楊剪看的。



    他仍然在想,楊剪看到了哪些,又猜到了哪些呢?不用回信是自己說的,那現(xiàn)在也不該有太多的期盼,李白只是希望自己發(fā)出的那些東西在楊剪看來是快樂的,有趣的。他可以無數(shù)遍想象楊剪嘴角的笑,四周黑洞洞,電腦的熒光亮著,有冷冷的藍,有溫暖的弧度。但楊剪他究竟笑了嗎?



    存疑。



    李白百思不得其解。



    于是,在八月底的那個休息日,李白特意洗了個澡穿上最整潔的衣服,都是楊剪的,也算是帶上了楊剪的隨身物品。他鉆進自由市場上一頂掛著繡毯的帳篷,尋找那位名叫Etasha的女巫。



    門口的牌子寫著十美金占卜一次,差不多就是國內那些街上擺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