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入骨，而且曾五如果已經(jīng)向沈老爺子告狀過那些不見光的命案，沈老爺子也絕不會容他。

門外邊那小子，恐怕這會兒更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

只有手里頭這個，毫無威脅。

曾端陽緊緊攥著淇曜的手臂，用力太大，以至于少年自漫長的昏沉里轉(zhuǎn)醒，張開眼，就感覺到頸間冰涼的東西，他很快意識到是什么，也沒有偏頭去看自己身后的人是誰，就憑著本能脫口而出。

“舅父？”

“到了這個時候，你還叫我舅父？”曾端陽怔了一怔，哈哈大笑，“淇曜啊，我都不知道你到底是真傻還是假傻?！?/br>
那日他匆忙出逃，隨便尋了個借口，將淇曜從醫(yī)院帶走，這孩子竟從頭到尾不曾質(zhì)疑分毫，后面一段時間頗為動蕩，曾端陽將淇曜鎖在籠中，勉強留這小子一口氣，淇曜也整日病得昏昏沉沉，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樣。

要是他把此刻的情況告訴這孩子，會不會嚇得淇曜尿褲子？

曾端陽低聲耳語：“乖孩子，想不想知道外頭現(xiàn)在發(fā)生什么了？”

曾淇曜沒吭聲，頭聳拉下來，似乎是倦極了。

“你哥哥帶人來救你，你猜，我要是讓你哥來換你，他愿不愿意？”

曾淇曜聞言終于有了一點反應(yīng)，動了動身體，卻被槍口牢牢抵住。

“別?；?。曾淇曜?！痹岁枑汉莺莸?，“五妹一家狼羔子，都是一路貨色，你當(dāng)我不知道你揣著明白裝糊涂，想蒙騙過誰？嗯？”

“他不會?！痹筷讘脩瞄_口，“他還想拿你身上的信物呢?！?/br>
曾端陽微微一愕，外頭傳來喊聲：“曾先生，你要談條件，就請開口！”

曾端陽吞了吞唾沫，瞥了曾淇曜一眼，高聲喊道：“淇奧！我要你進來換你弟弟！”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曾淇曜聽到哥哥的聲音響起。

“曾先生還是看清形勢比較好?！备绺缋潇o地說道，“你孤家寡人，不過靠挾持手無縛雞之力之人討個活路。好，我給你活路，不計較前事，已經(jīng)算是給你面子。你要是只想著得寸進尺，我們便沒什么好聊。大不了我率人沖進去，將你射成篩子，一了百了?！?/br>
曾端陽心下一沉。

韓淇奧的每個回應(yīng)都是出乎他意料的。這少年小小年紀(jì)，哪里學(xué)來的殺伐決斷？

曾淇曜卻是嘲諷一笑。

他失蹤這些時日，曾家無人來尋。哥哥倒是來了，約莫也只是沖著信物，他不過是順道而已。

幼時母親因信物令他重傷，體弱至今，現(xiàn)在哥哥又因信物，罔顧他死活。

這大概就是曾家人的本性。

曾端陽此時更是頭大，進退不得。他要是談判不當(dāng)，失了退路，自己也得賠上性命。問題是，眼下他的一切計劃都得建立在，曾淇曜此人在那哥哥心里是有分量的。

“哈，淇奧，你也不要虛張聲勢，你弟弟要是出了什么事，你怎么向曾五交代？你不把弟弟當(dāng)回事，你mama可受不了這個打擊！”

門外傳來嘲諷般的輕笑。

“曾端陽。”韓淇奧直呼其名，殘忍而溫和地說道，“你當(dāng)初如何忌憚我mama，你忘了么？我只是個才入宗譜的外人，mama自小養(yǎng)在身邊的是淇曜，不是我。今天如果我把弟弟救回去，家主之位落在誰手里還是另一說。我不妨給你交個實底，你要是手一抖，不小心將他崩了，倒是了卻我一樁心事?！?/br>
曾端陽聽得目瞪口呆。

仔細想想，曾五離家以來，只帶了一個兒子回來，兄弟二人也沒相處過多久，甚至都未必見過幾次，又哪里來的情分？韓淇奧不在意這個親弟弟的死活，也在意料之中。

曾端陽自己涼薄入骨，自然以己度人，這樣忖度了一番韓淇奧，反而先心虛了，真的生怕韓淇奧拼個魚死網(wǎng)破。這哥哥不在乎弟弟死活，但他在乎自己的死活呀！

韓淇奧只顧讓曾端陽自亂陣腳，以為說出這番話，其中深意，弟弟應(yīng)該是懂得的。卻不知曾淇曜信了大半，心寒地閉上眼睛。

門內(nèi)門外陷入一片死寂，直到韓淇奧不耐煩地開口道：“曾先生，你想可想好了嗎？”

“我若放了曾淇曜，你怎么保證我能全身而退？”

韓淇奧聞言，無聲無息松了口氣，仍用一副寡淡的口氣道：“那你說要怎么樣？”

“把我的人放了，開車在路口接應(yīng)我，我?guī)е筷咨宪?，開到指定地點將淇曜放下，喊你去領(lǐng)人，你再過去。”

韓淇奧冷笑一聲：“你把旁人都當(dāng)傻子？”說著一瞥阿鐘，阿鐘會意，猛地抬腳一踹門板，作勢要沖進來，曾端陽忙道：“好！你說怎么辦就怎么辦！別沖動！”

“我說怎么辦就怎么辦？”韓淇奧冷冷道，“我說讓你把家主信物交出來，你辦嗎？”

曾端陽猛地偏頭看曾淇曜——這兄弟倆是有什么天生的感應(yīng)嗎？連這點都說得分毫不差！

曾淇曜嗤笑出聲：“我說什么來著？舅父，你把我看得太重，以為我是個人物——我小時候，你擄走我威脅mama，她可有妥協(xié)？”

第36章

曾端陽聽得周身一涼。

他擄走曾淇曜威脅五妹時，曾淇曜還小，他本以為他不會記得，沒想到一樁樁一件件，這個病怏怏的孩子心里都跟明鏡似的。

曾五的兒子，沒一個簡單。

曾端陽心道，罷了，要是僥幸今日能逃出生天，大不了不再回來港城，什么曾家，什么權(quán)勢，都沒有眼下的性命重要，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山水輪流轉(zhuǎn)，他不信他養(yǎng)精蓄銳，韜光養(yǎng)晦，就沒有能回來奪回天下的時候。

一場精心盤算倏然成空，曾淇曜已然沒了利用價值。

現(xiàn)在他手上值得談判的，竟只剩下視如生命的家主信物，何其可笑！

曾端陽咬著牙道：“好，命都沒了，拿著信物不放又有什么意思？你將我手下放了，開車到下面接應(yīng)，我從窗子里看到他準(zhǔn)備好了，自然會出來?！?/br>
韓淇奧笑了一聲：“曾先生是個痛快人。放人！”

阿鐘將兩個傷了手臂的人帶出來，看著他們下樓，備車。

曾端陽扯著曾淇曜起來，扒窗看了一眼，將少年擋在身前，緊緊握著槍，踹門出來。

韓淇奧第一眼看見的是弟弟蒼白的臉。

弟弟極致冷漠地注視著自己，像是忘記數(shù)月前，他常去醫(yī)院看望他。他一時疑心弟弟是不是病得失了神智，可弟弟走路的樣子有些緩慢，卻還正常，并非重病之人。

他想開口喚一聲淇曜的名字，還好阿鐘猛地拽了一下他的衣袖。

韓淇奧將弟弟二字咬死在牙關(guān)內(nèi)，嚇得出了一身冷汗——若是暴露出一星半點兒在意，恐怕曾端陽都不會如此善罷甘休。

曾端陽扯著曾淇曜，小心翼翼一步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