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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掛的八盞六角宮燈隨風(fēng)輕揚。 素雪帶著殿中宮婢點完最后一箱衣物,才轉(zhuǎn)身進殿,將各宮送來的禮單呈與婉貴人過目。 趙婉著一襲新制的秋香色襖裙,坐在偌大的蒹葭殿正殿,心緒難平。 圣恩加身,即便是她心中所求,也實在是……輾轉(zhuǎn)難安。 皇帝昨日一道圣旨賞她貴人份位,她今日前去謝恩卻未見圣顏。 今日巳時過后,又是一道圣旨賞她蒹葭殿。 一個貴人做了一殿之主,雖也有王貴人的先例,可在眾人眼中,她只是個浣衣局宮婢出身,如何與王氏相提并論。 趙婉越是細(xì)想,越是不安。 素雪進殿之后,蹲身一福道:“賀喜貴人新遷,各宮娘娘都備了禮?!闭f著便將禮單遞給了她。 趙婉接過一看,端敬德淑四妃皆有賞,往下便是貴人,美人。 她看過一輪,卻不見顧儀的名字,“屏翠宮顧美人近來如何?” 素雪笑答道:“西苑甚是偏遠,或許顧美人此刻還不知娘娘新遷呢……” 趙婉凝眉思索片刻,開口道:“明日你去一趟屏翠宮,請顧美人來,就說我欲與她敘敘舊……” 74. 第 74 章 婉貴人 隔日巳時將過, 蒹葭殿便來人喚顧儀前去拜會婉貴人。 蒹葭殿面闊五間,置于落英宮之前,與前殿只隔了一條狹長的甬道和一重宮門, 若是步行而往,也不過半柱香的時間。 因為昨日下了一夜疾雪,顧儀便披了一件檀色厚斗篷, 捧著手爐行到了蒹葭殿外。 眼前樓閣巍峨,她抬頭方見青瓦上已覆新雪,白一層青一層, 最上一層雪沫子經(jīng)朝陽一照,化了開去, 沿飛檐下落, 滴到一半凝結(jié)成數(shù)條冰棱, 根根晶瑩剔透,若凜冽冷劍倒懸。 顧儀僅在殿外站了小半刻, 就被請進了蒹葭殿正殿之中。 腳下青磚被抹得锃亮,低頭細(xì)瞧, 仿佛能映出她的人影來。 趙婉坐在上首處一張紫檀木雕花椅上,朝她一笑。 顧儀福身道:“問婉貴人安?!?/br> 趙婉笑言:“顧美人不必多禮,過來坐下罷?!?/br> 顧儀起身, 依言坐到了她身旁的方背椅上。 一坐下,她就聞到了一股茶香和著果香。 素雪立在身后,替她倒了一盞茶, “顧美人嘗嘗,這是我們貴人自己調(diào)得果茶,冬日里用著最是暖身?!?/br> 顧儀接過,飲過 舊十胱 (jsg) 一口, 嘗出了橘子的香味,不禁莞爾:“果是好茶?!?/br> 趙婉見她雙肩微落,便道:“今日我喚顧美人來,無非是想敘敘舊,自當(dāng)日湖畔偶遇,我與顧美人還未曾好好說過話……” 顧儀放下手中杯盞,笑問:“說起來已是過了數(shù)月,婉貴人是有話要問?” 趙婉輕輕揮手,素雪便乖覺地退出了殿外。 殿中就只剩了她與顧儀二人。 趙婉慢慢飲過一口茶,端詳顧儀,半晌,才問:“當(dāng)日顧美人故意擲玉?是為了什么?” 她猶記得當(dāng)夜顧儀走前祝她前程似錦。 本是戲言,如今看來,卻是成真。 顧儀望著趙婉,輕笑道:“婉貴人今日為何有此一問,當(dāng)夜我便說過,婉貴人求仁得仁,既有機緣得見圣顏,為何不見?” 趙婉見顧儀一雙眼睛朗朗分明,神情坦然自若,“你……早知我是趙桀后人?” 顧儀點了點頭,“正是……”她復(fù)又搬出了先前攻略趙婉時瞎編的借口,“我第一次在浣衣局外見你,便覺的你長得像一個故人……” 她抬眼看趙婉面露驚詫,復(fù)又道,“我幼時曾隨家父往濟州行,當(dāng)年我因年幼體弱,在濟州滄郡的別院養(yǎng)病,扮作男童,進了學(xué)堂,見過趙桀夫子,仰夫子風(fēng)骨,印象甚為深刻。未曾想,趙家突逢大變,我……原以為夫子的后人都散盡了……” 趙婉朱唇輕啟,“你因此……才助我?” 顧儀頷首,語意鄭重道:“趙桀夫子為人襟懷坦白,光明磊落,不該死得如此不明不白……” 趙婉聞言,猛一抬頭,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她,“你可知曉趙桀夫子……他是如何……” 當(dāng)然知道,但我不能提前劇透。 顧儀緩緩搖頭,“我并不知曉,不過我猜興許婉貴人想知道,故此才進宮來的罷……婉貴人且寬心,我與婉貴人所求的是同一事,無非是求個……””她停頓片刻,徐徐道,“求個公允……求個明白?!?/br> 趙婉心中暗暗又是一驚,她端詳顧儀神色良久,才長舒一口氣。 她的聲音漸低,“可太子舊人,昔年東宮輔臣早已散落天涯,我自進宮以來,一直一無所獲……” 顧儀眉睫微垂,緩緩地眨了眨眼,“怎么會是一無所獲,陛下不是賞了貴人么?普天之下,若真有人能助貴人,難道不是陛下?婉貴人一直以來所求的,不過就是圣心?” 趙婉臉上一燙,心中驀然生出幾分愧意,“可……圣心難測,我……實在惶恐……”說罷,便望著顧儀沉默了下來。 顧儀一 舊十胱 (jsg) 時之間,也提不起興致說話。 書中的蕭衍對于趙婉,似乎是因為她的樣貌,先是好奇,再是試探,待到明白過來他曾于幼識與之相遇,又多了一分看重,趙桀翻案之后,便真心以待。 可眼前的蕭衍,卻絕不是個因樣貌而為其所動之人,如今他既已知道了趙婉是趙桀后人,那么他想要的……大概……就是趙婉的坦誠以待。 趙桀,于仕林間德深望重,為天下讀書人所追捧,蕭衍登基兩年,權(quán)柄愈盛,待到河清海晏之時,所求的便是天下士子歸心,帝王聲名。 顧儀舉盞,飲過一口果茶。 橘子茶涼了,竟然有些發(fā)苦。 她笑了笑,“婉貴人,與其擔(dān)憂圣心難測,時時揣測,不若想一想自己是否真心,將心比心,若是以真心待一人,何愁換不回一顆真心……” 趙婉怔忡片刻,但見顧儀輕放下手中茶盞,盈盈一笑道:“昨夜下過大雪,屏翠宮中尚有諸多雜事,便不多叨饒了?!彼f話間,起身蹲福道,“婉貴人,妾身告退了。” 趙婉見她神色,“嗯,顧美人去罷。” 顧儀走了兩步,才聽身后的趙婉低聲說,“多謝?!?/br> 她腳步不停地走出了蒹葭殿,立在廊下,見天上竟又紛紛揚揚地飄起雪花來。 顧儀戴好斗篷上的嵌毛風(fēng)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