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恕罪。奴婢驚擾了陛下?！?/br>
    她說話間就已經(jīng)退到了池邊，退無可退。

    可是她此刻不著寸縷，如何是好！

    高貴公公看皇帝立在池邊數(shù)尺之外，心中一沉。

    不是顧貴人！

    果然，片刻之后，就見皇帝面無表情地旋身折返。

    是哪個不長眼的擾了陛下的雅興！

    高貴不及回頭細(xì)看，只得趕緊跟上他的腳步。

    趙婉見蕭衍面目冷然，轉(zhuǎn)身離去，一個字也不吝與她。

    臉上的熱意霎時退去，只覺夜風(fēng)吹打，涼意自心頭絲絲蔓延。

    阿衍果真是全然忘記她了。

    他們一起度過的舊日時光，終是沒有在他心中留下痕跡。

    *

    顧儀生辰這天，桃夾特意將尋雪殿布置了一番，將床帳上的飄帶都換成了紅綢，還特地給她繡了一張絲帕。

    帕上繡著一個巨大的鮮紅的“壽”字。

    感動是感動，但顧美人好像也就二十左右吧，真的擔(dān)待得起這個“壽”字嗎？

    顧儀接過絲帕，收入袖中，“辛苦你了！”

    桃夾露齒一笑，“貴人待桃夾好，桃夾都知道！但是貴人性子雖好，也不能不爭！今日定要震懾住那些妄圖仿效貴人的小人！”

    仿效？

    顧儀聽得一頭霧水，換了話題，“高貴公公昨夜是如何與你說得？”

    “高公公說軒宇閣后的露臺已經(jīng)著人布置了，雖說今日應(yīng)該是個晴天，但為防有雨，便設(shè)了羽輿布帷，只是……”桃夾沉默了片刻，“只是高貴公公說，陛下可能會遲些來……不過貴人莫怕，露臺上觀星賞月，等著陛下亦可?！?/br>
    顧儀點頭，“好，晚些也無妨?！?/br>
    送膳宮人進(jìn)入殿中，桃夾端來面碗，“貴人，快嘗嘗，這是今日特意做的長壽面。”

    顧儀吃過一口，唇齒留香。

    桃夾立刻道：“貴人，這是一根面，象征長長久久之意，不斷才是好兆頭?！?/br>
    顧儀舉箸一撈，那面條起碼有半米長。

    如果不是桃夾一貫忠心，她都要懷疑這是劇情在搞她！

    想要噎死她！

    顧儀硬著頭皮慢悠悠地吃面。

    門外傳來宦官高聲的唱音：“皇上賞顧貴人， 舊十胱   （jsg） 御賜，一對白玉鴛鴦海棠釵，賞，紫/陽花簪六朵。”

    顧儀的這一根面條注定不能長長久久。

    她停箸，起身走到殿門領(lǐng)賞，跪拜道：“謝陛下隆恩?！?/br>
    宮人捧著錦盒進(jìn)殿，將兩個梨花木雕花方盒放于幾上。。

    桃夾喜道：“陛下果然記掛貴人，想著貴人生辰呢！”

    顧儀伸手去摸那盒中白玉釵，觸手溫涼，羽翼形制對稱，左右兩扇，小巧輕盈，墜于金釵頂端。

    六朵紫/陽花簪，也不過指甲蓋大小，紫黛色花瓣，花蕊鑲嵌其中，是數(shù)顆細(xì)白寶珠。

    “奴婢這就替貴人插上，晚膳時，皇上見了也高興?！?/br>
    顧儀點了點頭。

    軒宇閣宮人送完賞，回到閣前對高貴公公道：“高公公，尋雪殿的差事辦了，可要與皇上回稟？”這可是不可多得的面圣機(jī)會！

    孰料，高貴公公搖頭，“不必了，你們退下吧?！?/br>
    幾個宮人面面相覷，雖是不甘，卻也只能退下。

    高貴公公也不是吝嗇皇恩，幾個區(qū)區(qū)別宮侍從，他全不放在眼里。

    只是，實在是，皇上他不在軒宇閣中。

    *

    烏山之上，凈空澄明，日光透過枝杈，如金劍墜地。

    齊闖看著前頭沉默地行路的皇帝，眉心微蹙。

    只見他往山中行，疾步而行，皮靴踏過泥濘，沾濕了玄衣龍紋袍腳，污漬斑駁。

    身后跟著兩個面生的侍衛(wèi)，都是別宮里的侍衛(wèi)。

    齊闖在來烏山之前，并未見過。

    蕭衍腳步不停，卻將后背留給了身后的侍衛(wèi)。

    于山中無人處，身后僅有禁軍統(tǒng)領(lǐng)一人一刀。

    此機(jī)可一不可再。

    兩個侍衛(wèi)對望一眼，其中一個猛一咬牙，拔出腰間長刀直朝蕭衍背心刺去。

    齊闖大喝一聲：“逆賊！”

    蕭衍回身，手中銀光一閃。

    侍衛(wèi)脖勁處鮮血迸濺而出，瞬時染紅了蕭衍的半張面目。

    他原本冷郁的神情，此刻看來，尤似修羅。

    另一個侍衛(wèi)只能殊死一搏，拔刀相向，“吾既為太子衡而死，也死而無憾了?！?/br>
    蕭衍放聲大笑，“那你去死吧?！彼W身避過長刀，手中銀刀直插侍衛(wèi)咽喉。

    侍衛(wèi)張嘴吐出一口鮮血，像瀕死的魚，急促地呼吸了兩口，發(fā)出“霍霍”聲響。

    兩具尸體直挺挺倒在地上，如泥濘中飄落的秋葉。

    齊闖收回腰間長劍，跪地道：“微臣護(hù)駕不力，陛下恕罪?！?/br>
    蕭衍抹了一把臉上滑膩膩的鮮血，低低笑了兩聲，“齊闖，難道你方才不想為太子衡報仇？”

    齊闖胸中一緊，仿佛一塊巨石頃刻墜下，隱晦的難以說清的愧疚，沉甸甸地壓著他，“微臣絕無此心！”

    蕭衍抽出懷中的一張絲帕，慢條斯理地擦干凈臉上的半面血跡。

    絲帕染紅，被他棄如敝履，扔落泥濘，齊闖埋著頭，看見了帕上紅艷艷的血跡遮蓋了原本酸枝子的紋路。

    “你起來罷?！?/br>
    齊闖起身，見蕭衍拾級而上，往山頂行去。

    林中躍出幾道黑影，跪地道：“陛下，如何處置逆賊尸首？ 舊十胱   （jsg） ”

    “千刀萬剮?！?/br>
    齊闖心驚，這里早有蕭衍的埋伏。

    他若是方才起了半分歹念，也會落得個千刀萬剮的下場。

    越往上行，山風(fēng)愈烈。

    高處不勝寒。

    蕭衍目之所至，眺望天邊，浮云山巒相逐相伴。

    塔珠曾說，她愛極了山間的清風(fēng)，高懸的日月，可惜宮墻高深，鱗次櫛比都看不到。

    那如今呢，你是不是已經(jīng)回到了你的草原，是不是看到了宮墻外你愛的高空長川，山河日月……

    齊闖立在數(shù)步之外，看蕭衍不言不語地迎風(fēng)而立。

    遠(yuǎn)處太陽漸漸落下天邊，一輪朱紅金漆似乎封存了偃仰嘯歌的過去。

    25.  第 25 章   長命百歲

    上弦月高懸。

    顧儀由四個宮人提燈相引，來到了軒宇閣后的露臺之上。

    臺上已擺上紫檀木長條案幾，幾上擺著一壺桃花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