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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靜漪放下筆,笑說:“我不大擅長作詩,思來想去也沒什么妙句,還是不湊這熱鬧了?!痹久矗筒皇莻€愛讀書寫字的人。她擅的是琴,而詩書則是三妹秋嬛的得意之處。 孟樺笑道:“大小姐當(dāng)真是謙遜!這佳句并非隨時可得,大小姐不必著急,坐著慢慢想便是。興許吃口茶,便能下筆了。” 正說著,一旁的秋嬛已寫好了詩句。姐妹二人坐的近,靜漪側(cè)頭一瞄,只見上頭寫著:重瓣初成洛神女,綠艷芳嫻似太真。我心應(yīng)如花中蕊,靜候青鳥銜朝霞。 這并非什么出塵絕艷的詩,但后兩句卻稍有些逾越了,竟是假借傳信青鳥之意,暗示自己已存男女之情。 這樣的詩,可不適合在如今的場合拿出來念。秋嬛這是急著想與孟家人搭上關(guān)系,頗有些劍走偏鋒了。 靜漪顧忌著阮家的名聲,側(cè)聲附至三妹耳邊,小聲道:“秋嬛,你這詩……怕是不大合適。咱們與孟家人,還未熟至那樣的地步。” 秋嬛愣了下。 被靜漪潑了盆冷水,她稍稍清醒了些,垂目一看,也確實覺得自己的詩不大合適。她咬咬牙,狠心另起一頁,重新落筆。 一邊寫,秋嬛一邊在心底暗道:阮靜漪這是急了。她得不到孟公子的青眼,又比不上自己能詩擅賦,只好這樣對自己撒氣,逼自己重寫一首詩,免得奪走了孟公子的目光。 這樣想著,秋嬛輕輕哼笑一聲。再看身旁的阮靜漪時,神色頗有些同情。 秋嬛的新詩很快寫好了,小廝將兩位小姐的詩歌收起,正欲送到孟老夫人處品評,外頭忽然來了一個婆子,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說:“老夫人,宜陽侯府來人了?!?/br> 聽到“宜陽侯府”這個名號,孟老夫人狐貍似的臉陡然一僵。 “快,快請阮家的小姐去后頭休息?!泵侠戏蛉怂⒌卣玖似饋?,手持龍頭杖緊張地往門口去,“我去外頭招待,你們務(wù)必要將阮家小姐們安置好了?!?/br> 見孟老夫人這么說,阮秋嬛覺得甚是古怪:宜陽侯府的人來了便來了,干嘛要她們?nèi)罴胰吮茏??又不是見不得人?/br> 但阮老夫人卻是明白個中關(guān)節(jié)的:段準(zhǔn)瞧上了靜漪,想要納她做妾。先時宜陽侯府打聽到阮孟二家在相看,便放下話來,要孟家不準(zhǔn)再打靜漪的主意。 如今,孟老太太是瞞著宜陽侯府,以賞花的名義請來了阮家的祖孫。這樣的陽奉陰違,要是被宜陽侯府抓到了,那可就玩大了! 因此,阮老夫人很配合地站起來,要領(lǐng)著兩個孫女到后頭去。 可惜的是,老夫人才站起身來,外頭就傳來了段準(zhǔn)的聲音:“孟老夫人,府上這么熱鬧,看來我來的正是時候啊!” 堂上眾人的表情皆是一僵。 下一刻,段準(zhǔn)便一撩袍擺,自如地跨進了門檻。他著一襲玄色滾金邊長袍,腰系雙佩,襟浮銀絲,人甫一走進來,便有一種羽箭張弓的氣魄,叫人不由自主地低了頭。更別提那雙漆黑的眼,沉愔愔的,仿佛一汪深潭。多看兩眼,便生出畏懼來。 “小…小侯爺怎么這就進來了!也不等老身親自去迎接您,倒顯得我們孟家不知禮數(shù)了?!泵侠咸拿嫔H有些尷尬,又連忙吩咐丫鬟,“還不快給小侯爺上茶?” 段準(zhǔn)負手一笑,說:“孟老太太是長輩,豈有勞煩長輩的道理?我不在乎這些虛禮,便自己進來了?!闭f著,他的目光斜斜一掃,落到了阮家姐妹的身影處,“這么熱鬧,是在做什么?” 孟老太太連忙擋住了阮家姐妹,賠笑說:“老身與阮家的老夫人是手帕交。如今家中牡丹開的正好,我惦念從前的姐妹之誼,便請阮老夫人過來賞花,兩個老婆子熱鬧熱鬧?!?/br> “原是在賞花??!”段準(zhǔn)做出恍然大悟的形態(tài),“我看孟家公子和阮家小姐都在,還以為是在相看妻室呢。我這么貿(mào)貿(mào)然闖進來,不會壞了一樁媒吧?” 孟老太太心底咬牙切齒:這可不是壞了一樁媒嗎! 但面上,這狐貍似的老太太卻笑得客客氣氣的:“哪里的話呀!我們今兒就是賞賞花,不做別的。小侯爺來了,蓬蓽生輝呢?!?/br> “是么?”段準(zhǔn)似笑非笑地坐下了。 他坐的位置,恰好在阮靜漪的對面。阮靜漪一抬頭,便能看到他那張如沐霽光的面龐,還有問罪似的視線。 他的目光里,似乎寫了一句話:你怎么敢背著我出來相看夫婿? 不過,阮靜漪倒是一點兒都不心虛,也沒被段準(zhǔn)兇巴巴的眼神嚇退。橫豎她就沒想過要嫁給孟家人,礙不著段準(zhǔn)的計劃。 這樣想著,她從容不迫地望了段準(zhǔn)一眼,然后自顧自喝起了茶。 “先前你們在……作詩?”段準(zhǔn)靠著圈椅,瞇眼瞧著小廝手上的詩卷,“繼續(xù)吧!不必因我而掃興?!?/br> 孟老太太僵笑一下,說:“詩已經(jīng)作好了,正等著品評上下呢。” 段準(zhǔn)問:“哦?那都是誰做的詩?” 孟老太太說:“樺兒,還有阮家的二位小姐?!?/br> 段準(zhǔn)招了招手:“拿來我看看?!?/br> 孟老太太使了個眼色,小廝忙不迭將寫著詩的紙張送到了段準(zhǔn)手上。段準(zhǔn)翻也沒翻,就在手上過了一遭,便說:“我覺得阮大小姐的詩寫的最好,就讓她做第一名,怎么樣?” 聞言,眾人都有些驚詫。畢竟段準(zhǔn)根本沒翻開那疊詩,也必然不知道眾人分別寫了什么,只是任著心意,隨隨便便地判了個第一。 阮靜漪心底咯噔一下,暗道不妙,說:“小侯爺過譽了,但我文采不佳,當(dāng)不起這個第一。您不妨先仔細看看,再做決斷?!?/br> 說完,她就很賣力地擠了一下眼睛,指望段準(zhǔn)能懂她的意思,把這個第一名分給別人。 段準(zhǔn)看到了她的眼色,沉思片刻,很快便重新開口:“不,我還是覺得阮大小姐的詩寫的最好。諸位怎么看?” 孟家人面面相覷,誰也不敢得罪小侯爺,于是便你一句、我一句地附和起來,哪怕他們其實并未真的看過阮家姐妹到底寫了什么。 “確實,方才我瞄了一眼,阮大小姐的詩清麗非常,別有韻味?!?/br> “小侯爺果然眼光不俗,一眼就甄別出了上上之詩。” “阮大小姐腹有詩書,還如此謙遜,真是難得!” 孟家人一通馬屁,讓段準(zhǔn)笑容愈發(fā)明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