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意，你有潔癖……”說完又意識到不對，忙道歉，“抱歉蔣先生……”

蔣弼之沒有說什么，只是包容地看著他，像是要鼓勵他的這種驕縱似的。

他又講起其他酒類的醒酒時間，講法國的波爾多和勃艮第。他太敏銳了，早從陳星的表情里捕捉到這男孩對法語發(fā)音的喜愛，便耐心地教他念Chateau、Domaine……

年輕人普遍具有蓬勃的好奇心，而陳星，似乎又比一般年輕人的好奇心更重一些。蔣弼之更愿意稱之為好學(xué)上進(jìn)之心，對新鮮事物天然的熱情，這些特質(zhì)都令他眼里的陳星更加可愛。

蔣弼之再次點(diǎn)燃火柴看了看，“可以了?！?/br>
他邀請陳星與他共飲，陳星連連擺手，卻又對他的盛情邀請毫無招架之力。

其實(shí)那天過后，陳星私下里查過Romanéeti，有品酒家這樣寫道，每個男人喝下第一口Romanéeti時，都會有種帝王之意。

陳星喝下了他的第一口Romanéeti，也是他人生中的第一口紅酒，卻沒嘗出太多滋味，反而心理負(fù)擔(dān)頗重地計(jì)算著這一口酒喝掉了蔣弼之多少錢。

他知道自己俗氣了，糟蹋了好東西，然后他看向蔣弼之，看到他臉上的從容、優(yōu)雅與享受，瞬間明白了什么叫“帝王”。

蔣弼之回味地放下酒杯，問陳星：“不喜歡嗎？”

陳星拿著杯子喝也不是，放也不是，很是羞愧地說道：“我不懂紅酒，蔣先生，這么好的酒給我，浪費(fèi)了?！?/br>
“傻話?！笔Y弼之輕輕地從他手里取走酒杯放到桌上，“酒是給人喝的，只有你喜不喜歡，沒有浪費(fèi)一說?！彼氖蛛S意地搭到身后的沙發(fā)背上，似乎只需要抬一下手指，就可以觸到陳星烏黑的頭發(fā)。

“是我疏忽了，這酒對你而言太老了。你是不是喜歡甜的？”

陳星拘謹(jǐn)?shù)攸c(diǎn)了下頭，又道：“蔣先生，您別再請我喝酒了，我只是一個服務(wù)生而已?！?/br>
蔣弼之卻已經(jīng)站起身，走到靠墻的酒柜前依次看去，很快的，他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從里面取出一支細(xì)長的深色酒瓶，“德國冰酒，甜白的一種?！?/br>
他拿著酒走到陳星身邊坐下，一邊開封一邊看向陳星的眼睛，語調(diào)柔緩地說道：“這酒的味道新鮮清爽、甜美熱情，清純而又旖旎，最適合你不過了?！?/br>
他的眼神直白，暗示性極強(qiáng)，毫不意外的，男孩兒在他的注視下慢慢地紅了臉頰。

即使一切都在他的預(yù)料之內(nèi)，可蔣弼之看著男孩兒難耐閃躲的模樣，心中依然涌起難言的自豪與欣喜。

如此臉頰泛紅的陳星，能有幾人得見呢？而他是幸運(yùn)的，能在這男孩兒張牙舞爪的鋒芒背后看到他柔軟坦率的羞澀，這份幸運(yùn)，比遇見一瓶Romanéeti更令他滿足。

或許是他這滿足的心情太過強(qiáng)烈，被那男孩兒察覺，讓他陡然驚覺自己此時的狀態(tài)多么令人難堪、多么不正常……或者說，從他一踏進(jìn)這個曾經(jīng)曖昧過的吸煙室，他就一直沒有正常過。

陳星猛地站起身退開兩步，像只受驚的小動物：“蔣先生，抱歉我不能為您服務(wù)了，我，我去給您叫劉經(jīng)理……”

蔣弼之并沒有看他，低頭旋著啟瓶器，語氣平靜地說道：“不行，陳星，我今晚來檀闕只是為了你?！?/br>
他語調(diào)平淡，說出的話卻太強(qiáng)勢。陳星幾近哀求了：“你不能這么逼我。”

蔣弼之終于肯抬頭看他，那張冷峻的面孔上竟帶了某種希望落空后的寂寥，卻也堅(jiān)持固執(zhí)：“你知道我為什么要這樣逼你嗎？我必須讓你知道，你和其他尊重我、崇拜我乃至仰慕我的人們不同。那些人怎么看待我我并不在意，但是我必須要讓你知道你在我這里的特別。”

“噗——”軟木塞被拔出來了。陳星的心臟跟著劇烈一顫。

蔣弼之將酒瓶放到桌上，“酒已經(jīng)打開了，陳星，幫我拿兩個玻璃杯吧。你應(yīng)該知道我的口味，沒有你陪我不會喝甜酒的，別讓這好酒白白浪費(fèi)。你之前在包間是不是有事想和我說？正好我們邊喝邊聊?！?/br>
86、

陳星感覺自己在他面前就是透明的，是個沒有穿衣服的人，什么都被他看透了。

他急促而輕淺地喘息兩口，梗起脖子，嘲諷道：“蔣先生真是厲害，什么都看得出來！您不如再猜猜我本來想跟您說什么？”

他從小到大都沒有被誰特別寵愛過，他的父母都是老師，對待孩子習(xí)慣了嚴(yán)厲，之后……就更沒有什么可任性的機(jī)會。所以他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此時像極了被寵壞的小孩子，向著愛著自己的家長有恃無恐地鬧脾氣。

蔣弼之寬容地看著他，語調(diào)異常平和：“你是想道謝吧?！?/br>
陳星徹底愣住，半晌才硬邦邦地說道：“我，是想向蔣先生道謝，謝謝您——”

蔣弼之抬手止住他的話，“如果是為了黑名單的事，就不用說了，那種客人放到哪個酒店都不受歡迎，我也是為了保護(hù)我們集團(tuán)酒店的員工。”

陳星牙齒蹭著口腔里的軟rou，心情復(fù)雜地看著他，幾秒過后，他的氣焰熄了，整個人像漏了氣的皮球一般軟和下來。

他微垂著頭，低聲說道：“不只是黑名單，我是想說……”

他突然異常沮喪，這和他事先設(shè)想的不一樣。

他是在找房子的時候意識到的，自己和從前不同了。

從前他獨(dú)自面對那些成年人時，總要接受他們狐疑的打量。那時他以為是因?yàn)樽约耗贻p、貧窮，可是前幾天他去找房，和那些最油滑的中介商打交道，他們都察覺不出自己的年紀(jì)，完全把自己當(dāng)做一個可靠的大人來看待，不需要他先出示存款證明就肯帶著他去看房。

他就知道自己和從前不一樣了，他變得更好了。這一切的變化，都是這份新工作帶給他的。

而他自己的心態(tài)也和從前不同了，看房的時候，他不再兩眼緊盯著價格，敢直接跳過那些最便宜的，優(yōu)先去考慮住房條件、地理位置。他第一次在買東西時沒了那種困頓感。

他知道這份底氣完全是因?yàn)殄X，卻又不只是因?yàn)槭Y弼之點(diǎn)了那瓶二十六萬的酒，讓他多了幾千塊錢的收入，更是因?yàn)槭Y弼之告訴他，他有做這一行的天賦，夸他是個人才。他看到了這份職業(yè)的前途，更讓他在自己的未來看到了光。

誰都想象不出，當(dāng)他意識到這一點(diǎn)時，他有多高興，有多感激這個人，簡直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見他，當(dāng)著他的面親口訴說這些感激之意！可是現(xiàn)在——

陳星低著頭飛快地眨了幾下眼，眼眶酸熱，他在心里罵自己：陳星你可太沒出息了。

蔣弼之站起身，走到陳星面前，扶住他的肩膀像個長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