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一個大膽的猜測，大膽到讓他心生寒意；有沒有一種可能，秦莉絲在下山之前就已經(jīng)‘死’了——

黎志明沒有婁月那么好的待遇，像婁月似的在出差回來還能回家補(bǔ)個覺，他和同事前腳剛把馬金洋送到看守所，就接到任爾東的電話，任爾東讓他快點(diǎn)回單位幫忙，夏冰洋一次性帶回來兩名嫌疑人。他不敢怠慢，一路緊趕慢趕回到警局大院，剛把車停好就見夏冰洋的越野開進(jìn)來了，大刺刺地停在院中間。他趕過去開車門，還以為夏冰洋帶回來的嫌疑人是個黑面惡漢，沒想到從副駕駛下來一名身穿校服的花季少女。

他本想扭住嫌疑人的胳膊壓進(jìn)辦公樓，但此時對著喬淇有些不知該從何處下手，于是對夏冰洋說：“夏隊(duì)，我?guī)湍阃＼?。?/br>
夏冰洋把車鑰匙扔給他，握住喬淇的胳膊把她帶進(jìn)公安大樓之前問了句：“任爾東回來沒有？”

“回來了，大東哥在辦公室，也帶回來一個——”

他今天才算是正式參與進(jìn)隊(duì)里正在偵查的另一樁案子，不了解任爾東和夏冰洋抓人的路數(shù)，看了看被他帶回來的喬淇，把后半句‘如花似玉的女學(xué)生’咽了回去。

他帶著喬淇走進(jìn)大樓，喬淇不斷地扭動被他握住的胳膊，低聲叫道：“你放開我，疼啊，疼！”

夏冰洋試著松手，但稍一松勁兒，喬淇就轉(zhuǎn)身想跑，他抓住喬淇的手腕把她拉了回來，該摟住她的肩膀，絲毫不忌諱樓道里來往的警員看他的眼神。

喬淇被他帶到五樓辦公室，一進(jìn)門就看到一個女孩背對著她坐在長桌邊，她一眼認(rèn)出了那女孩是誰，十分氣惱地朝那女孩沖過去，叫道：“艾露，你想害死我嗎！”

夏冰洋關(guān)上房門，遞給任爾東一個眼神，任爾東把喬淇拉開，盯著她的臉辨認(rèn)了好一會才把她認(rèn)出來，即氣憤又無奈地冷笑了一聲：“美女，你今天是誰？”

喬淇進(jìn)了公安局就心虛，剛才在路上還百般想逃離夏冰洋，此時進(jìn)了公安局，反而只信賴夏冰洋，甩開任爾東的手就朝夏冰洋的背影追過去，語氣立刻就軟了：“夏警官，我跟你說實(shí)話，我——”

夏冰洋正扶著郎西西的椅背彎腰看著電腦里郎西西調(diào)出來的資料，余光瞥見她走了過來，抬頭對她‘噓’了一聲，然后指了指會議桌：“自己找地方坐。”

郎西西看了看眼前這位雖然剛成年，但身材傲人長相明艷的女學(xué)生，刻意清了清嗓子道：“先坐下等著，夏警官現(xiàn)在沒時間?！?/br>
夏冰洋伸出食指點(diǎn)住郎西西的頭頂，把她仰起來的腦袋又按下去：“快點(diǎn)干你的活兒?！?/br>
郎西西很快把他需要的資料打印出來交給他，沒有像往常一樣起身離去，而是坐在原位準(zhǔn)備旁聽，時不時就看一眼喬淇，因?yàn)樗齽偛徘宄乜吹絾啼渴潜幌谋髶нM(jìn)來的。

夏冰洋拿著資料坐在長桌另一側(cè)的正中間，先粗略翻了一遍資料，然后率先把一張印有賬號主頁的圖紙扔到桌面上，抬眼掃過艾露和喬淇：“這是誰的賬號？”

尚處在慌亂中的喬淇像是在尋找依靠似的搬著椅子往他身邊挪了挪：“這是艾露向我——”

夏冰洋抬手打斷她，眼睛一直看著坐在她對面的艾露，道：“艾露，回答我。”

艾露被任爾東帶走時正在和朋友在游泳館游泳，她連頭發(fā)都來不及吹，只換下泳衣就被任爾東帶走了。她的頭發(fā)烏黑茂密，及腰的長度，頭發(fā)上的水漬很快把她身上薄薄的白色T恤浸透了，所以她在身上披了一條毛巾以防走光。

她始終微低著頭，眉眼寧靜，被夏冰洋點(diǎn)名詢問時也面不更色，姿態(tài)竟又幾分閑適。

她說：“那是喬淇的賬號?！?/br>
夏冰洋看著她，忽然覺得眼前這女孩十分陌生。在醫(yī)院里的艾露被他拆穿謊言后會示弱，會求饒，會請求他再給她一次機(jī)會，但是現(xiàn)在坐在他面前的艾露似乎沉著了不少，冷靜了不少，也莫測了不少。

面對如此冷靜的艾露，夏冰洋覺得陌生的同時，又覺得這才是艾露本人，之前那個嬌怯柔弱的艾露只是她的偽裝，為了博取他人信任戴上的面具。此時艾露褪下面具說明了什么？她沒有準(zhǔn)備下一層謊言，所以她不需要再繼續(xù)偽裝，以博取別人的信任嗎？

喬淇聽到這句話，恨恨地盯了一眼艾露，然后轉(zhuǎn)向夏冰洋道：“夏警官，我本來不想騙你，都是艾露——”

夏冰洋道：“你的事待會兒再說，我現(xiàn)在問的是艾露?！闭f完，他看著艾露又問：“你怎么會拿到喬淇的賬號？”

艾露撥了撥胸前濕漉漉的長發(fā)，撩起毛巾一角輕輕地擦著一縷發(fā)尾，輕聲道：“那天我在百樂宮看到她了，當(dāng)時她正在陪一個老男人喝酒，我就知道原來她在做援|交。后來......我向她借了這個賬號。”

喬淇道：“你不是借，你是威脅！”

夏冰洋微微皺眉看了喬淇一眼，喬淇把嘴一抿，不說話了。

夏冰洋接著問：“既然賬號不是你的，那你和俞冰潔還是援|交女嗎？”

艾露垂著眸子極輕的冷笑了一下，說：“不是?！?/br>
夏冰洋看出她的笑容里滿是不屑，道：“那你為什么把喬淇的賬號說是俞冰潔的賬號，還謊稱俞冰潔在做援|交？”

艾露不說話了，擦拭頭發(fā)的動作漸漸加重。

夏冰洋等了一會兒，見她始終閉口不言，便道：“不想說嗎？那我?guī)湍阏f。因?yàn)槟闳绻蝗鲋e，就解釋不清楚你和俞冰潔去百樂宮的原因。你謊稱俞冰潔在做援|交，劉暢然負(fù)責(zé)給俞冰潔介紹客人，而你和俞冰潔去百樂宮是為了‘做生意’，但是如果俞冰潔援|交女的身份露出破綻，首先劉暢然‘皮條客’的身份也就不攻自破，再者在304房間等待你和俞冰潔并且給你開門的人就更不會是你口中俞冰潔的客人?！闭f著，夏冰洋可有可無地笑了笑：“我想你應(yīng)該不會考慮這么多，你謊稱俞冰潔是援|交女，并且利用喬淇的個人賬號為自己的言辭提供可信的證據(jù)，無非是為了讓我們相信害死俞冰潔的人是你也不知道姓名的客人。所以你撒謊應(yīng)該是為了隱藏兇手的身份。”

他停下來，端起泡著正山小種的茶杯喝了一口放涼的茶水，然后看著艾露笑道：“我說的對嗎？艾露同學(xué)。”

艾露的皮膚本就像雪一樣白，在濡濕黑亮的黑發(fā)襯托下，她被雪白的毛巾包裹著，就像藏在雪堆里的雪娃娃，渾身漫著清冽又高潔的氣質(zhì)。她依舊用毛巾揉搓著自己的發(fā)尾，仿佛在聽夏冰洋敘述別人的故事般無動于衷，但是夏冰洋卻捕捉到了她潮濕泛白的指尖在微微顫抖。

夏冰洋站起身，繞著桌子走到她面前，斜坐在桌沿，離她很近的地方，近到可以讓他的影子落在艾露身上，像是黑夜遮住了雪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