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深更半夜荒郊野外的，你過路？

陳霄援托著腮捏著筆，估計(jì)是準(zhǔn)備一筆戳門口不速之客的臉上，或者是一筆桿子給那人寫死，畢竟文人sao客也就這點(diǎn)兒必殺。偏偏這會兒牙疼得還變本加厲起來，他顫巍巍著靠近門口，隨時準(zhǔn)備攻擊。

“方便開個門進(jìn)去喝口水么？我知道你在家！”初元喊完在內(nèi)心偷笑，“開門吶！”

“你……你到底什么人？！”

“在這兒呢?！甭曇魪年愊鲈砗髠鱽?，給他嚇得一聲怪叫，原地轉(zhuǎn)身，差點(diǎn)沒站穩(wěn)，靠著門板要滑落下去。結(jié)果叫的時候扯到了牙，疼得他眼淚不受控制地流下來。

初元怎么也沒想到能給個大男人嚇哭了，還怪不好意思的，飄到他面前去給他扶起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陳霄援臉已經(jīng)不打算要了，嚇人帶牙疼，這叫什么事兒?。∷贿呁弁劭抟贿厷夤墓膯査骸澳愕降渍l?。≡趺催M(jìn)來的！”

“勾引英俊書生的野狐貍精。”

陳霄援：……

“對不起，我不好這口，您請?！标愊鲈B門都打開了喂！

初元也不鬧他了，抬手虛虛按下：“算了算了，不欺負(fù)你了，我是為這個來的?！?/br>
他把綁著綠色絲帶的書簡掏出來遞給他，讓他自己看。陳霄援不知道這莫名其妙的人又要搞什么莫名其妙的名堂，自行打開書簡，上面寥寥幾句話，是他自己說過的，邊上還有自己名字。

“你……”

“嗯哼？”初元得意挑眉。

“你……”陳霄援更躲著他了，“你個變態(tài)，你偷聽我？！”

他娘的，這人腦子不行?。?/br>
“嘿——我說你這小子！”初元一把搶過書簡，指著上面“神明”倆字兒，“你自己求的神助，這會兒神來了你就這態(tài)度?。　?/br>
陳霄援還茫茫然瞪著他，好半天憋出來一個“啊”。

初元心說這真是個傻子。

下一秒陳霄援趴地上已經(jīng)抱著初元的腳踝開始嚎了：“求求大神！救我狗命！”

在初元試了第三十六個法術(shù)終于把他那顆已經(jīng)腫大的智齒給變沒后，陳霄援這才真正相信了他是正經(jīng)神。

初元：挽尊成功。

陳霄援十分驚奇地咬合幾次，發(fā)覺真的不疼了，這才高興地握了握初元的手，又覺得不尊重人，放開了。不過是好了顆牙，給他興奮成這樣。初元擦了擦額角急出來的汗，沖他擠出一個游刃有余的笑。

回去還是好好看看書吧......

“敢問您是......哪路神明？可需要還愿或是供奉什么的？在下定當(dāng)傾盡全力！”

初元心里說的是“終于干一票有收入的活兒了”，表面上還是那一幅“我可不是認(rèn)錢的俗人”的清高模樣，擺了擺手：“不必，日行一善，或是心存善念即可。”

什么玩意兒！

“你可知道......謙卿公？”初元說這個稱號說得很艱難，勉強(qiáng)繃著沒有露出一副嫌棄的表情，“那便是本神，但這不過是你們凡人給我起的俗號，我......本號初元真君?！?/br>
結(jié)果，哪知道陳霄援在聽見這個名號時，原本激動的神情馬上冷卻了下來，只是面上還維持著剛被人幫完后的那一點(diǎn)尊重：“略有耳聞?！?/br>
初元這人就是再心大，也注意到他表情變化，于是有些緊張地問他：“怎，怎么？”

“不，只是有些不好的印象......”陳霄援知曉自己說錯話，趕緊改口，“不不不，是在見您之前。因?yàn)楫?dāng)今的一些作為，所以導(dǎo)致......其實(shí)在我家鄉(xiāng)，很多人并不喜愛您?！?/br>
初元心說這小子說話真的嘴直。雖然想也知道他說的情況肯定有。

“哦？是為何？”

陳霄援醞釀一下：“您可別覺得是我冒犯，實(shí)在是有苦。我是從北方來的，”陳霄援看他一眼，初元光這一眼就知道他要說什么了。陳霄援繼續(xù)道：“我們家鄉(xiāng)的日子實(shí)在是很苦，我娘......已經(jīng)沒了。在先帝時期還不這樣，在今上開始供奉您之后就......更加惡化了。為了維持供奉，我們每年的賦稅也在上漲?！?/br>
“到處都在打仗，能夠生存已是不易，哪兒還有再上調(diào)賦稅的道理？我壯志乃救國于水火、于昏君中，但實(shí)在是！唉......”

他還指望著考取功名，去朝堂中有一番作為。他帶著為數(shù)不多的家當(dāng)，背井離鄉(xiāng)，只有成功，沒有失敗，他需要加倍的努力，而不是更多的哀嘆。

但即使這么說，他這無盡的焦慮，還是他的心病，就跟那顆長得稀奇古怪的智齒一樣，難以拔除。

“那......”初元啞然，這人跟自己很像，又很不像，說不定魏朝的未來，是在這種年輕人手上，而不是自己這種說說之人。

但......

初元覺得自己當(dāng)真不如，徒有神明之職，卻無擔(dān)當(dāng)之心，最多是嘴上說說而已的悲憤。他只憤過，惱過，還在為自己沒有一腳踏進(jìn)這個泥坑里而慶幸過......

自己怎能如此。

初元囁嚅半天，也不知道自己哪兒來的臉讓他感恩，自己除了幫他拔了一顆牙，其他真的算不了什么：“這個給你吧......”是一包沒來得及種的花種，“這花種是天上來的，有神力，等花開之時，一切都會變好......”

他看著這年輕人的眼睛里亮了亮，正要跪謝，忙被初元扶起來：“不必。”我沒這個資格，“但是也許你努力，努力種它，努力......拯救這個國家?！?/br>
“我會的！”

“我也會保佑這個國家長順安康?！彼苍谶@片土地上有過家，他不能這么沒良心，“無需你們沒有必要的供奉，我也會保佑的。”

年輕人沖他重重地磕了個頭。

初元從那間林間小屋出來時，心情異常沉重。

每每觸及這個話題，他都覺得自己沉重。

跟一個人吃完了一桌滿漢全席似的。

他覺得自己就是個俗人，不管是做人還是做神，想著多賺錢，有好日子過，看見時鑒有那么多傭人伺候覺得羨慕，看見別人一呼百應(yīng)不被人瞧不起覺得渴望。

但是自私又是人的天性，是個人都會想著為了自己活，又有哪兒不對？

可自己現(xiàn)在是神......雖然初元不是自己心甘情愿，但是既然得到了那么多人家想要都要不來的東西，怎么能不多做些？

而不是在這兒義憤填膺，而什么都不做。

☆、第十八章

天命不可違，天命皆在自己手。

初元曉得了這么個理。

然后擺在他面前的幾條天命，一是回去被時鑒弄死，二是回去被時鑒弄死。

他娘的他哪兒算得到這個祈愿這么好完成！他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