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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她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樣子,直到真正出來,見到許多不一樣的人,云意姿不免心生感慨。郭鶯鶯性子潑辣,好似與江湖一些勢力有所來往,總之沒什么人敢招惹她。 東籬村靠近燮國邊境,過路的客商都樂意在她這里討一碗茶或者酒,要幾斤rou,吃飽喝足,再繼續(xù)下一段征程。 三年以來,云意姿見過了許多的人,卻大都沒有什么交集,對她來說,他們不過是匆匆的過客罷了。對他們來說,這就是個歇腳的地兒。 偶爾,郭鶯鶯會拉著云意姿一起,在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婦跟前胡侃八道—— 今兒那貨郎真俊吶,皮子嫩生生的。 有人起哄,比之小白郎君如何? 郭鶯鶯哼笑,比他還??! 這話第二天就傳到俞白的耳朵里,氣得他三日三夜都緊閉戶門,不搭理她。直把郭鶯鶯急得團團轉(zhuǎn),只能來找云意姿。而云意姿呢,看熱鬧看夠了,才出來當和事佬。 下一次又故態(tài)復萌,譬如面對這深夜入店,十來個清一色的爺們兒,郭鶯鶯連忙收拾了一下,滿臉堆笑,殷勤問候道: “觀幾位形容,外邊是起風了么?” 一人回身,將店門關(guān)緊,沉聲回: “是啊,不知怎么,今夜的風極猛,吹得人心里惶惶?!?/br> “許是有雨將至,幾位客官快請坐,” 云意姿瞧了瞧,只覺他們打扮得有些奇怪,都是一般無二的黑衣佩黑刀,身上卻沒有什么標志的物件。 其中一人,身量最是高挑清瘦,衣著布料,一看便價值不菲,大概就是他們的頭兒了。 有人上前,將膝蓋高的板凳擦了又擦,再用手指揩過,一寸一寸地精心檢查了,躬身作請。那人才施施然地轉(zhuǎn)身,坐了下來。 云意姿睡眼惺忪,便也沒過多注意他們,盯著算籌發(fā)起了呆。 “聽說他們家的吃食還算別致,主君可要……”隨從壓低聲音說話,云意姿覺得聲音有點熟悉,郭鶯鶯忽然走過來,將托盤放到柜臺上,“把這個送到那,喏,就是那一桌。你好好招待著,我去備菜,順便叫小六下來?!?/br> 云意姿點點頭,端起托盤,想到那一絲莫名的熟悉感,皺眉。走近才發(fā)現(xiàn),這人當真是很高,矮小的桌椅都要裝不下那雙腿了。 甚至有些委屈地側(cè)放著,勾勒出修長的線條。他穿著一件黑色的披風,長長的擺垂落,鋪散于地面,上面繡著精美的暗金色花紋,神秘而奢華,不僅如此,這個人,連頭發(fā)絲都透出股精致的味道,用一根素凈的、上了一層釉的木簪固定,其余皆披散下來,如純黑的緞子一般柔順漂亮。 耳廓微微露出的肌膚,又如同玉石一般白皙無瑕,他的指尖,擱在腿側(cè),正聽著隨從說話,許是感到有人靠近,他抬起眼睛,向云意姿看來。 云意姿的臉色一變。 腿一軟,差點沒直接跪下。 沒跪,云意姿繃住了,強作鎮(zhèn)定,慶幸臉上蒙著紗布,而且烏漆麻黑的,店里光線又暗,指不定根本認不出她呢。 忍不住往他身邊一瞧,方才壓低聲音說話的,果然就是胥宰了,見他也在打量自己,還皺了皺眉,云意姿連忙將托盤放在了桌上,躬身,就要后退。 袖子,忽然被一根手指勾住。 云意姿低頭,他松開,平靜地說: “姑娘,你的東西掉了?!?/br> 褪去了少年時期的稚嫩,變得高貴優(yōu)雅的聲線,沉穩(wěn)之中含著沙啞。聽得人忍不住心神一蕩,云意姿沿著看去,只見他攤開掌心,蒼白修長的指間,躺著一張小巧的手帕。 手帕邊緣,繡滿普通的小桃花,粉紅一片染上他的指尖,說不清的曖昧。 濃長的睫毛陰影,投在高挺的鼻梁,眸光動也不動。 舉手投足之間,都已是一個真正的貴族。 與生俱來的漠然傲慢。 84. 蜉蝣夢(2) 非常討厭女人。 他說完那句話后, 便靜靜地坐著,宛如一尊沒有生命的雕像。 云意姿額頭上黑一塊灰一塊,出了薄薄的汗,沖掉了一些污漬, 露出原本白皙滑膩的肌膚。 有點糾結(jié), 不知道要不要伸手拿起, 隱隱抗拒跟他有肢體的接觸, 只怕有萬分之一被他識破的可能。 只不過——云意姿將視線凝聚在他的手心, 這塊手帕, 是她一針一線教與俞愿的。 小丫頭很認真學了, 幾天前繡了一塊送給了她, 因為云意姿有一次被她纏得煩了, 跟她說那一天是生辰, 俞愿便認真記著了。 小時候的赭蘇啊,看著鬼靈精, 其實跟前世一般單純好騙,若自己將她精心準備的禮物弄丟了, 指不定怎么哭鼻子呢。 云意姿猶豫不定, 手指微微蜷縮。 布衣女子立在桌邊,很久沒有動作,年輕的郎君很快便不耐煩了起來,眉間掠過陰沉。 情緒醞釀在眼眸之中,滋滋作響如同被黑暗的深淵吞沒殆盡。 云意姿感覺到他的惡意。 大概是被當成一個粗蠻笨拙、莫名其妙盯著他手指發(fā)呆的鄉(xiāng)野村姑了。 那浮于表面的禮貌與修養(yǎng),有些維持不住,惡劣的本性便暴露出來。 手一蓋,手帕飄落在了地上。 他目光不偏不倚,端起茶盞, 漫吞吞地啜飲了一口。 正好落在桌子底下,他那線條硬朗的靴子邊,薄薄一片微微皺起,云意姿無奈,只得彎下腰,雙膝蹲下去,努力夠著撿。 這樣的姿勢讓她脖子發(fā)酸,旁邊就是他的大腿,肌rou緊實流暢地包裹在布料之下,云意姿沒敢多看,頭抬起來時正好磕碰到什么,意料中、撞到桌角的尖銳疼痛卻沒有傳來,反而是柔軟寬厚的觸感。 她向上看,烏云一般的黑色袖角飛快地縮了回去。他側(cè)了側(cè)身,一切再平靜不過,動作不變、紋絲不動地飲茶,沒有分出多余的一分目光給她。云意姿恍然,也許剛剛那一下只是錯覺罷了。 她低下頭,將手帕揣進袖子,不敢過多停留,一句話沒說便轉(zhuǎn)身匆匆離開。 離開時的風帶起他鬢邊發(fā)絲,肖玨靜止一般地握著盞,清澈的茶湯中倒影出他蒼白的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