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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磯繞了一圈,終于找到了正和烏蘭朵圍在馬廄前不知道在做什么的越晴波。“哥你來啦!你看這匹小馬駒,烏蘭朵接生的呢,剛落地,是不是很可愛……”陸磯氣不打一處來地把她拽到旁邊,低聲道:“你就知道看馬!它還有住的地方,你哥我指不定今天晚上就要露宿大草原了!等明天你就是騎著馬可能都見不到我了!”越晴波瞪大眼:“為什么?”陸磯把情況一說,越晴波更驚:“不會吧,沈哥哥這么狠心?”陸磯像是啞巴吞黃連,越發(fā)覺得這是自己給自己挖坑跳,現(xiàn)在當真是騎虎難下了。越晴波撓了撓頭:“要不哥哥你就去直接和沈哥哥認個錯,他對你這么好,肯定舍不得和你生氣的……”“那可說不定。”陸磯和越晴波齊齊一怔,轉(zhuǎn)過頭。烏蘭朵她把扎成麻花的長辮子甩到身后,起身擦了擦手,而后解下腰間的刀鞘,拔刀在手。她翻轉(zhuǎn)刀身打量片刻,提著刀走了過來。越晴波一驚,下意識邁步擋在陸磯身前:“烏蘭朵……”烏蘭朵挑了挑眉:“怕什么,我又不是要砍了他。”她把越晴波推開,橫刀于陸磯身前:“知道這把刀是什么嗎?”陸磯不明所以,搖頭。“沈知微當年給我的定情信物?!?/br>越晴波和陸磯面色頓時十分古怪。一陣靜默之后,烏蘭朵撲哧笑開:“看你的樣子,騙你的,沈知微怎么會給我這種東西。”陸磯心想給不給和他有什么關(guān)系。然而烏蘭朵繼續(xù)開口時,仍舊下意識豎起了耳朵。“這雖然不是定情信物,但也確實是他給我的。”烏蘭朵利落地挽了個刀花,指尖劃過刀背,“其實這本來是他的刀?!?/br>陸磯盯著那把刀,哦了一聲,淡淡道:“刀不錯?!?/br>烏蘭朵嗤地一笑:“你沒發(fā)現(xiàn)它斷過?”陸磯一怔,越晴波也湊上前睜大眼,仔細地看。“好像真的斷過?!彼焓置嗣都固?,“這里有許多道裂紋。”烏蘭朵還刀入鞘,用陳述的語氣道:“是他斷的?!?/br>她抱起雙臂,看著陸磯:“那一年我很喜歡他,他卻只把我當朋友。但我要他的刀,他就給了我。靺鞨與大雍交戰(zhàn)前,我以朋友的名義把他叫去了營帳,本來吧,想把他迷暈,然后生米煮成熟飯,還怕他不跟我走么?”越晴波突然猛咳,一個勁兒偷偷瞧陸磯。陸磯冷冷道:“你怎么沒成?”烏蘭朵一臉無辜:“他敏銳的很,自然發(fā)現(xiàn)了,一怒之下就斷了這把刀?!?/br>陸磯揣著袖子,一臉平淡如水:“那真是可惜了?!?/br>烏蘭朵眼波流轉(zhuǎn),似笑非笑:“我說這些,就是想告訴你,沈知微平生最厭被人欺騙,最無法原諒的就是背叛,從一開始你就不該這樣試探他,他明明給過你保證,是你不愿意相信。如今又用另一個謊言來試探他,你覺得他真的不會生氣么?”她每說一句,陸磯的心就越沉一分。說到最后,他臉色已然毫無血色。越晴波有些無措,看看烏蘭朵,又看看陸磯。忽然,陸磯一言不發(fā)轉(zhuǎn)身大步離開。“哥哥!”越晴波咬了咬唇,有些埋怨地看著烏蘭朵,“為什么要和哥哥說這些?”烏蘭朵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看著陸磯遠去的方向,眼神似乎帶了絲哀傷。她向馬廄走去。“為他好罷了。”……陸磯拖著步子往前挪,不知過了多久,再一抬頭,才發(fā)現(xiàn)自己走回了營帳。簾子被人用繩子掛起,時不時還有士兵進進出出,每個人手里都搬著大小的行李,正往一輛馬車上裝。陸磯一愣,忙走上前拽住一人:“你們在干什么?”那名銀甲衛(wèi)一見是他,面無表情地行了個禮:“將軍吩咐,王爺身份特殊,不宜在此逗留太久,還是連夜啟程為好,王爺回來的正好,可要現(xiàn)在動身?”陸磯抓著他的手漸漸收緊,心頭一陣窒悶,呼吸重了許多。那個銀甲兵又問了一句:“王爺,動身……”“我看誰敢動!”陸磯終于忍無可忍地直接吼了出來,忽然搶過一個正要往馬車上搬的箱子,直接摔在了地上。“都給我停下?!彼麣獯跤蹩戳艘蝗χ車娜?。銀甲兵不為所動,仍舊道:“王爺,這是將軍——”“他、在、哪?”陸磯揪住他的領(lǐng)子,聲音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似的。銀甲兵一怔,抬手指了指:“將軍、將軍去烏素海了……”陸磯立刻推開他,扯過拴在營帳前的馬翻身而上,二話不說打馬而去。一眾銀甲衛(wèi)齊齊僵在原地,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暮色里,才忽然動了起來。“快快快,放回去放回去!”“唉,將軍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害得我們也要跟著挨罵?!?/br>“別說了,我這個箱子都來回搬了五趟了……”……陸磯一路疾馳,趕到烏素海的時候,最后一抹天光消逝在連綿起伏的群山之下。他忽然勒住馬韁,像是受到了某種感召,再也無法前進一步。烏素海名叫海,其實不過是一片湖泊。“那為什么叫海?”去見伊屠的那一天,陸磯在路上這樣問過沈知微。“因為星星?!鄙蛑⒒卮?。此時此刻,陸磯終于知道了什么叫做,因為星星。薄暮的余輝也被雪山掩藏,黑色降臨的剎那,整個夜空卻在瞬間被點亮了。數(shù)以萬計的星辰剎那間來到你的眼前,浩淼的銀河如一道虹,橫貫夜空,雪山化作黑色的脊線,深紫色的云懸在上頭。烏素海平滑如鏡,極目處水天相接,萬丈星漢倒映其中,浩瀚如海,難辨盡頭。這是來自洪荒和宇宙的饋贈,置身其中,難辨盡頭,不知其我。陸磯屏住呼吸,怔然于眼前的一切。不知多久,風(fēng)迎面吹來,帶來嘆息般的勛聲,也吹亂發(fā)絲,遮蔽了視線。陸磯忍不住閉上眼,立刻伸手撥開了擋眼的頭發(fā)。再次睜眼時,遠處的湖邊就像憑空出現(xiàn)一個人影。他背對著坐在烏素海邊,白衣浮動,披散的長發(fā)也隨風(fēng)而起,一簇篝火靜靜燃燒在他身邊。他置身于廣袤無垠的星空之下,像一顆無不足道的星星,卻又最奪目。如有所感,那人忽然停下吹塤的動作,轉(zhuǎn)過了身,對上陸磯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