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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淼,家住安遠(yuǎn)縣槐樹巷東三戶,母早亡,唯有一老父,世代為匠,無有妻女,舉薦人是我?!鄙蛑⒍诘?,“會試時(shí),改換形貌拿此文牒便可,你只需當(dāng)自己就是韓淼,切記不能讓人認(rèn)出,尤其是穆相黨羽?!?/br>陸磯收好文牒,點(diǎn)了點(diǎn)頭,忽然想起一事,眨了眨眼:“哎,我聽大皇子說,三品職官可舉薦兩人,除了我,你還舉薦了旁人嗎?”沈知微頓了頓,頷首:“還有一人?!?/br>陸磯忽然覺得昨天晚上那碟腌黃瓜吃的有點(diǎn)酸,下回得囑咐廚房少放點(diǎn)醋。他“哦”了一聲,問道:“是誰?。俊?/br>沈知微無奈搖搖頭,抬手推開了書房的門,地龍的暖氣撲面而來:“他與你又不一樣,與其打聽這許多不相干的事,不如多看點(diǎn)書?!?/br>陸磯撇撇嘴,心里十分不服氣,卻仍跟著邁了進(jìn)去:“不是我誑你,這些書我絕對倒背都沒問題……”鵝毛大雪紛飛而下,天色十分晦暗,京城中卻仍有許多百姓裹著棉褐,三三兩兩走上了京城街道,開始一日的生計(jì)忙碌。朱雀街角,孤零零地支著一張桌子,擺開的物件早已被埋在大雪之下,只隱約從墨色中能辨認(rèn)出那是幾幅字畫。溫景瑜眉梢鬢邊綴滿霜雪,裹緊身上浸了雪水的沉重藍(lán)袍,緊閉著眼,靠在墻邊。第二十九章溫景瑜是被一陣推搡弄醒的。“后生,后生,可不敢睡在這里,要凍死人的,醒醒!”溫景瑜緩緩睜開眼,才看到模糊的人影,立刻忙不迭地起身行禮:“大人可是要買字畫,學(xué)生曹碑鐘體都學(xué)過一二——”耳邊聽見幾聲笑,溫景瑜愣愣抬頭,這才發(fā)現(xiàn)眼前站了一個(gè)破衣爛衫的老翁,哪里有什么大人。“你這后生有趣,見誰都叫大人么?”老翁笑聲渾厚,抖落一肩撲簌簌的浮雪。溫景瑜面色尷尬:“老前輩……”老翁上下看了看他:“你是賣字畫的?怎的不去書院巷,莫不是外鄉(xiāng)人?京城里賣字畫的都在那一片,這守著朱雀街口,往來的那都是眼高于頂?shù)馁F人,哪里會買你的字?”溫景瑜攥緊了衣袖:“那邊……大多是同科試子,當(dāng)街賣畫,到底有辱斯文……”“嗨,要我說,你們這些讀書人就是窮講究,忒好面子?!表毎l(fā)皆白的老翁掏了掏耳朵,“你以為,跑到幾條街外擺字畫就沒人認(rèn)得出你了?這京城左右左右巴掌大的地兒,你就是再往出走三條街,也沒用。”溫景瑜十分難堪:“我……”老翁又打量他兩眼,攏緊破棉襖,嘆了口氣:“要我說,這人吶,重要的得是自己瞧得起自己,哪日你就算做了高官,難不成還要把出身抹得一干二凈?寒門小戶就是寒門小戶,比不了那些個(gè)含著金湯匙出生的貴人,也用不著去比,挺直腰桿子,該干什么干什么,這才是正理,不比你大雪天跑幾條街到這兒來的實(shí)在?”“前輩教訓(xùn)的是……”老翁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老頭子我會點(diǎn)面相,你這后生將來肯定有出息,切不能因?yàn)檫@種事?lián)p了心志,咱開朝的太`祖爺當(dāng)初還是個(gè)庶出,可你看如今誰還敢瞧不起他?”他掏出幾塊銅板,不由分說擱進(jìn)了他手里:“眼看著會試近了,回去喝點(diǎn)熱湯暖暖身子,好好溫書罷?!?/br>“老前輩!”溫景瑜欲言又止,那老翁卻擺擺手,漸漸走遠(yuǎn)了。溫景瑜看著他的背影,低頭看了看手中的銅板,忽然苦笑兩聲。可就是庶出的太`祖,即位后頒的第一道旨意,卻是子孫立嫡而不能立長,這是什么道理?出身的重要,怕是只有體會過位卑者苦楚的人才最有感觸。他又為何不能同他們相比?即使沒有雄厚家世,只靠自己,他也一樣可以做到!溫景瑜攥緊銅板,硌得生疼。半晌一片雪落進(jìn)衣領(lǐng),溫景瑜打了個(gè)寒戰(zhàn),這才動手拂去字畫上的雪。正準(zhǔn)備收起攤位,忽然遠(yuǎn)處一陣馬蹄聲傳來。他抬起頭,只見一個(gè)錦衣公子身后跟著一群隨從,前呼后擁地往這邊沖來。馬速飛快,溫景瑜本欲避讓,卻不料那錦衣公子的馬臨到近前忽然打滑,馬上之人韁繩脫手,竟重重甩飛出去,狠狠砸在了他面前的桌上!木桌四分五裂,字畫也通通落進(jìn)骯臟雪水里,毀了個(gè)徹底。溫景瑜怔怔看著,好似失了魂,下一刻,卻忽然被人拎起了衣領(lǐng),臉上重重挨了一拳。“誰準(zhǔn)你在這里擺攤,平白驚了我家少爺?shù)鸟R,你擔(dān)得起嗎!”溫景瑜氣的發(fā)抖,卻緩緩勾起冷笑,嘲諷道:“我擾了他?分明是那馬蹄——”話沒說完,臉上又挨了一拳,那小廝眼神躲閃地望了望正痛叫著被人扶起的錦衣公子,中氣十足道:“馬蹄怎么了?你這窮酸莫不是要抵賴,我家少爺?shù)鸟R日日都有人看護(hù),這蹄鐵是新打的,你這是說我家少爺御下不嚴(yán),有人偷懶不成!”溫景瑜眼神冷冷,那錦衣公子卻忽然推開小廝,上來撩起袍子對著他就是一腳:“娘希匹!老子好容易起了個(gè)大早去給祖爺爺請安!這他娘還怎么去?又讓二房搶了先,回去肯定還得挨訓(xùn)!”“愣著干什么,給老子打!”“是!”拳腳如雨點(diǎn)落下,溫景瑜麻木地抱頭蜷身,不知過了多久,那錦衣公子終于喊了停,溫景瑜卻仍舊保持著蜷縮姿勢,怔怔看著眼前的雪地。“算了,現(xiàn)在回去換衣裳興許還來得及,那個(gè)賣字畫的,”他指指溫景瑜,輕蔑道,“給本公子跪下認(rèn)個(gè)錯(cuò),本公子就不和你計(jì)較了?!?/br>溫景瑜僵硬抬起頭,扯了扯唇角,竟依言爬起身,正正跪在他身前。周圍頓時(shí)一陣哄堂大笑,那公子更是得意大笑,腳下踩著幾張“瘦梅傲霜雪”,“凌云一寸心”,志得意滿地?fù)]了揮手,小廝仆從都四散開來。他正跟著轉(zhuǎn)身要走,一直跪著的溫景瑜卻猛地暴起,一拳打在了他眼窩!那錦衣公子立刻慘叫一聲,一群小廝忙慌張涌來,溫景瑜抓緊時(shí)機(jī),又在他太陽xue砸了幾拳,他沒練過武,只能專挑這種讓人最疼的地方下手,最后一腳踹在他子孫根上,襯著一群小廝惶恐看顧主子的空當(dāng),轉(zhuǎn)身撒丫子狂逃!溫景瑜在小巷中七拐八繞,身后的追趕聲越來越遠(yuǎn),終于,他猛地推開一扇破木門,沖進(jìn)去重重關(guān)上。半晌,扶著門大笑起來。這間屋只有一進(jìn),他笑了片刻,扯動了臉上的傷口,木然收了笑,取了些清水擦拭起來。寂靜的屋中只有落雪聲,間或有撩起水花的一二響,溫景瑜看著木盆中狼狽的自己,眼圈兒忽然有些紅,忽然,門砰砰響起來,溫景瑜一驚,只當(dāng)是那群人追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