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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影笑得更甜了,憐憫地看著她:“我向來只會帶走愛我的人,或者我愛的人,你算什么東西,也配?我不會殺你,但你自己,可要好好活下去。”輕薄的白紙貼著肌膚,就像水一樣融入。房間里響起一聲極為痛苦驚懼的尖叫聲,但聲音卻沒有傳出房間。蘇影站在黑暗的鏡子前,在一聲聲變形痛極的聲音里,陶醉地一寸寸撫過臂上的肌膚。黑暗里,只有眼睛有光。他卻像是看到了極為美麗的畫面。喃喃自語:“少宮主一直嫉恨我,卻不知道我有多羨慕你?當(dāng)男人太累了,同樣是饑荒災(zāi)厄里出來,只要是個女孩,縱使生得不夠美,輕而易舉也能活下去。若是稍微豁得出去,想要什么都有人為你奉到眼前。身為男人,就只能自己去爭食?!?/br>阿菀痛極,聽了這番不要臉的說詞,也惡心得想撕爛他的嘴。“……我必……殺你……薇jiejie,阿菀好疼……”蘇影轉(zhuǎn)身,面無表情,那張與白薇一模一樣的臉,溫柔笑了:“薇jiejie還能更疼你?!?/br>冰冷的刀貼著阿菀的臉,一聲凄厲的痛呼震開窗扇,下一刻戛然而止,無聲無息。……深宮之內(nèi),白薇自錦臥繡衾中驚醒,一手按著跳得極快的心口。侍女立刻上前:“魅主,怎么了?”白薇搖頭,額頭汗水浸濕,秋水一樣的眼眸竟然微微放空:“做了個夢?!?/br>好像是小時候娘親不見,好像是嫁入落花谷,知曉娘親血祭,好像是親手將那個孩子換入棺中,痛快也恨意地看著,祭祀一步步進(jìn)行。“魅主,你哭了?”白薇怔怔的,她已經(jīng)二十多年沒有哭過了,怎么會?“沒事,只是突然想起過去,那種以為再也不會失去什么,再也不會有什么更難捱的,忽然發(fā)現(xiàn),谷底之下還有谷底……”說話間,那種虛無縹緲的心痛就杳無痕跡,如同沙漠里驟然的降雨,什么也不會改變。白薇回神,溫和地說:“少宮主……”“少宮主去找錚少爺了,來信說明日錚少爺就會入京?!?/br>白薇自然是知道的,剛剛那一瞬卻忘記了一般,她微笑:“沒事,睡?!?/br>她閉上眼,睡意襲來,模糊想起很久不曾聯(lián)系的茯神,難道是她出什么事了?那孩子在白帝城應(yīng)該很安全才是。是該找個機(jī)會見一面。……長安古道,柳下野亭。簡陋干凈的茶棚支著幾條桌椅,米漿茶果點(diǎn)心一字?jǐn)[開。入了薄夏,過往的商客增多,路過的時候忍不住燥渴,總會進(jìn)來光顧。兩個銅板就能換一碗米漿,若是稍微加點(diǎn),還能喝到新鮮的槐花蜜水。一輛青桐馬車遠(yuǎn)遠(yuǎn)駛來,駕車的竟是個頗為俊美的公子。紅衣黑裳,讓那張線條稍顯淡漠的面容,越發(fā)多幾分英武矜傲。那張臉的眉鋒桀驁凌厲,桃花眼似是帶著幾分恣意輕慢,偏生那張臉生得格外好看不說,臉上卻還帶著幾分不自覺的笑意。這幅度不大的笑容,不但將臉上的戾氣沖淡無痕,眉眼間反而還添幾分純澈懵懂。這恣意狂妄,連同若有若無的戾氣煞氣,就都成了孩子氣的驕縱,神采飛揚(yáng)的風(fēng)流。“娘子,你渴不渴?”清冷的聲音毫無調(diào)笑的意思,反而有一點(diǎn)端然優(yōu)雅的乖順。車內(nèi)的人,平靜地說:“不渴。別叫我娘子?!?/br>鐘磬唇角揚(yáng)起,聲音無辜又失落:“林幽篁這么叫你的時候,你從來沒有反對過?!?/br>車?yán)锏娜祟D了頓,淡淡地說:“所以他死了?!?/br>鐘磬:“……”這下真的很委屈了,心痛。顧矜霄閉上眼睛,平靜地說:“當(dāng)時不知道你要做什么,在等顧莫問來?!?/br>車外的人又有黯然:“你還給林幽篁,在奇林山莊守寡。”“你當(dāng)著我的面死得不明不白,我總要查的?!?/br>鐘磬臉上笑容的弧度就更甜了,低咳兩聲,順道將臉上的笑容全部隱去。清冷微低的聲音,溫和道:“先下來喝口水,車內(nèi)悶了一天?!?/br>車簾揭開,映入一張俊美淡然略顯憂郁的臉,瀲滟的桃花眼神秘幽隱,脈脈深遠(yuǎn)。顧矜霄平靜地移開眼,從車內(nèi)走下來。143只反派茶攤上不用吩咐,立刻上了最新鮮的槐花蜜水。這兩個人一出現(xiàn),頓時叫滿世界忽而一新,真正是蓬蓽生輝。來往茶客的聲音都無意識放輕了些,余光不住的去瞟,原本匆匆趕路的,若是不急也愿意多休息一會兒。不大的茶棚很快里里外外坐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唯有鐘磬那一桌只他們兩人。那紅衣墨衫的公子,面容雖是俊美絕艷,眉目恣意似有幾分純?nèi)怀纬?,清冷淡漠的氣感之下,到底壓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凌厲神秘。叫人見之心下便微涼,又愛又怕。鐘磬旁若無人,只那雙瀲滟憂郁的桃花眼,靜靜地一眨不眨地看著顧相知?;蛟S是氣質(zhì)淡漠,或許是他刻意收斂了,也可能是那張與鶴酒卿相似的臉生得太過好看,虧得居然還能叫人覺不出花癡傻氣來。顧矜霄垂眸看著粗瓷碗里飄著鮮白槐花的蜜水,想起在顧莫問身邊的鶴酒卿。鶴仙人以世情百味釀酒,不知道過去那百年里,是否也曾坐在這路邊茶攤上,淺笑靜聽過往聲色,采擷長安古槐花葉,釀一壺仙酒。清冷的聲音,似是沁著一點(diǎn)雨天的寂寥:“這蜜水一定很甜,你方才笑了?!?/br>顧矜霄回神,眉睫輕抬,眼底并無半點(diǎn)微瀾。鐘磬將淡青色精致的瓷碗放到他面前,輕輕地說:“喝這個?!?/br>他自己卻拿走顧相知面前的粗茶碗,并不在意地一口口喝下。茶攤的粗瓷碗,胎燒得厚,不小心蜜水便會溢出唇角。這種隨時隨地走哪里都帶著精細(xì)器物的作風(fēng),跟鶴酒卿還真是略像。顧矜霄端起青瓷盞,略略沾了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