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223
還想跟師父說幾句話,卻是一泡進(jìn)浴桶,就覺得熱氣騰騰地涌了上來,蒸得他上眼皮和下眼皮粘在了一起。迷迷糊糊中,仿佛有一雙手把他抱出浴桶,卻怎么都睜不開眼睛去看。這一夜過得異常之快。仿佛只是一合眼,便被人拖了起來,外面天光已是大亮,吃過早飯,九個孩子便被抱上馬,魚貫出了軍營,到了昨天他們玩得無法無天的村子里。元朗老老實實地在凌玉城馬上坐著,目不斜視。村子里的一切和昨天一模一樣,豬在圈里哼哼,雞鴨嘎嘎叫著亂跑,茅檐低矮,有些屋子要人弓了身子才能出入??勺蛱爝€是樣樣新奇的東西,現(xiàn)在卻讓他根本提不起興趣來看。穿過一條土路,村子中間的大樹下,兩大一小三頭死牛擺成一排。元朗被凌玉城抱了下馬,站在一邊,看著穿著黑紅奇怪衣裝的大人上前翻動死牛,有玄甲衛(wèi)士兵上前說明:“……是小孩子惡作劇,驚了牛,不得已才擊殺……”那幾個穿著奇怪衣服的人只管認(rèn)真聽著,連連點(diǎn)頭,幾個農(nóng)夫不停地擦著眼淚,說話的士兵站的筆直,眼角也不往他斜上一斜。從頭到尾都沒有人看他,卻好像所有人都在盯著他一樣,元朗臉上“騰”的一聲,從臉頰到耳根燒了個通紅。大樹下的人一會兒就散了,只有抹著眼淚的農(nóng)夫們縮手縮腳地站在不遠(yuǎn)處,不敢走,也不敢上前。凌玉城也不看他們,半蹲下來,直直盯著元朗的眼睛:“這幾頭牛是你弄死的,對不對?”“師父,是我錯了……”“牛是這幾個人的?!绷栌癯侵更c(diǎn)著那幾個衣衫襤褸的農(nóng)夫,“你弄死了別人的牛,應(yīng)該怎么做?”“道歉……”“那就去?!?/br>元朗的小臉像吃了酸橘子似的皺成了一團(tuán),卻不敢違背,乖乖地上前。莊子上的農(nóng)夫幾曾見過這樣錦衣華服的小孩子鄭重和他們道歉,吶吶地搓著手,連說不敢。八個比他還高的伴讀排成一排跟在他后面,亦步亦趨,等他說完了才敢開口,一個接一個,說的也是道歉的話。這下應(yīng)該夠他記住了吧!凌玉城默默地在一邊看著,等元朗道完歉,帶著孩子們?nèi)チ舜逋?。早有人牽了牛,套了犁在一邊等著,凌玉城讓元朗站在自己身邊,指著田地對他解說:“牛是用來拉犁翻地的……沒有牛,光靠人拉,可累得很……”秋末冬初本不是翻地的時候,然而這一整個莊子都是玄甲衛(wèi)名下的產(chǎn)業(yè),不要說主家要找個人耕地給孩子看,就是找人把全村的地畝都改成魚塘,身為佃戶也只有聽令的份。牛是犍牛,掌犁的是老農(nóng),耕完一畝地不過是眨眼工夫。來來回回耕了兩遍,凌玉城讓人解了牛下來,對著孩子們一揮手:“去,把這塊地耕一遍?!?/br>劃給孩子們的地塊不過一分,兩隴寬,長度也不過百步——九個孩子一擁而上,拽犁頭的拽犁頭,推犁鏵的推犁鏵,折騰了半天,各個汗流浹背氣喘吁吁,也只把那架耕犁拖動了幾尺,而且歪歪扭扭淺淺深深,根本不成個模樣。這種慘狀連身邊的衛(wèi)士都看不下去。賀留當(dāng)年上山做山賊之前,好歹也是耕過地的,小聲講情:“大人,這犁太重了吧……就是村子里,不到十歲的孩子,也不用下地拉犁的……”“也好?!绷栌癯窃缇偷戎@一出,聞言揮了揮手,早有人拿了小小的鏟子過來,一一分發(fā):“既然拉不動犁,用鏟子翻地也是一樣。做事麻利點(diǎn),什么時候做完,什么時候吃飯!”拿到新玩具的孩子們極其興奮,嘰嘰喳喳地笑著,一下一下用力挖地??傻降啄晷×θ酰堰@一分地全部翻一遍哪有那么容易?沒多久,昨天剛挨過打的手心便再次紅腫起來,天上的太陽照得火辣辣的,偏偏連口水都沒人給他們送!很快就沒人有力氣說話。豆大的汗水沿著額角滾落下來,元朗卻不敢停手,他不停,幾個伴讀更是沒人敢停。撒開腿腳一口氣就能跑完的田埂,在小小的鏟子下面卻儼然拉長了十倍。一分地挖完,汗流浹背、饑腸轆轆的九個孩子,都是直接坐倒在了田埂上。“你們剛剛忙了一上午,只挖了一分地。”喚人打了水給孩子們重新洗手,再次上了藥,凌玉城站在地頭搭起的茅棚底下,望著孩子們挖得亂七八糟的田壟。有衛(wèi)士在茅棚下快手快腳地擺了午飯,可自元朗以下,所有孩子都有氣無力地癱在桌前,明明饑腸轆轆,卻半點(diǎn)也不想往嘴里拔飯。“一畝地是十分。一個大人,可以耕四十畝地,有了牛,可以耕一百畝。現(xiàn)在知道牛是干什么的了?”作者有話要說: 團(tuán)子:師父我知道我錯了……可是我只想要抱抱~~~~第132章愛子之心計深遠(yuǎn)回宮路上,凌玉城抱著小十一坐在自己馬前,一字一句,細(xì)細(xì)地給他講耕牛有關(guān)的律令禮俗。一路說,一路走,踏進(jìn)宮門的時候,正好把太牢、少牢的區(qū)別講完,結(jié)果就是提前半個時辰就結(jié)束了政務(wù),興致勃勃等著兒子掛到脖子上撒嬌的元紹,等到了一個循規(guī)蹈矩上來行禮,一開口就是請罪的小皇子。“請罪?”小小的孩子,雖然滿臉疲憊,舉手投足、遣詞造句卻都有了大人的氣勢。元紹望了凌玉城一眼,很艱難地忍住大笑的沖動,摸了摸兒子的頭:“為什么?”“兒臣不懂事,在外面玩火牛陣,害死了三頭耕?!毙〖一镲w快地看了坐在邊上的師父一眼:“師父說,國家法令,擅殺耕牛的,要打二十板子,做一年的苦工……”火牛陣……不愧是朕的兒子!元紹這句話險些脫口而出。但是這會兒,面對滿臉愧疚的兒子和端坐一邊臉色沉肅的凌玉城,他也只能竭力維持住威嚴(yán)的表情,淡然問他:“知道錯了?”“嗯……”“你師父又是怎么處置的?”“師父打了兒臣二十戒尺……然后……”聲音小小的,有些窘迫,卻并不慌亂。元紹聽到一半就挑起眉頭,跟凌玉城交換了一個贊賞的眼神。凝神靜氣地聽完,他不緊不慢啜了口茶,才在兒子緊張的目光中輕輕點(diǎn)頭:“既然你師父已經(jīng)罰過了,父皇就不罰你了?!笨粗⒆用黠@松了一口氣的樣子,放柔了神色道:“來,手給父皇看看?!?/br>小家伙苦著臉伸出手去。因是白天,不必?fù)?dān)心手胡亂擦在被子上糊了藥膏,中午重新上過藥以后并沒有包扎。元紹把幼子手心翻過來一看,果然紅腫成一片,還打了幾個大小不等的水泡,雖然已經(jīng)挑破上了藥,也可以想象當(dāng)時絕不好受。是早上挖地的時候被鏟子磨出來的吧!才五歲的孩子……一邊想著,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