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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小房子里,指來伺候他們的小內(nèi)侍一會兒就沒了影子。除了御醫(yī)診脈開方之外,尋常想喝口水都沒人給倒,結(jié)痂時最癢的那幾天,他是用衣帶把自己雙手捆在床頭上,牙齒咬著帶子幫忙打結(jié),才敢合上眼睡一忽兒,就這么硬生生地熬過了大半個月。這樣的苦,他絕不想讓小十一再嘗一次。往事歷歷在心間一掠而過,凌玉城偏了偏頭,忽然“撲哧”笑了出來:“不是這一次,臣倒還不知道,原來朗兒居然這么粘人。身上癢的難受,睡覺又睡不著,臣不許他抓撓,他就一天一天地纏著臣講故事,一天要聽四五個時辰!”“你是太寵他了?!痹B嘴上不以為然,看過來的目光卻帶著溫暖的笑意,其中還含了點微微的興味,“不過,講故事?你也會講故事?你能給他講什么?”“陛下猜呢?”“鄒忌諷齊王納諫?”“陛下……!”顯然是想起上次小家伙在他們兩個面前的“胡言亂語”,以及兩個人相攜落荒而逃的往事,凌玉城臉色不由得一垮,元紹立刻毫不客氣地大笑出聲。笑聲里,凌玉城一臉不堪回首地搖頭:“臣會講什么故事???只好搬一堆史書進來,翻到哪里,講到哪里,不講還不行,離開他個把時辰去洗漱更衣處理事務(wù),他就能問二十次‘師父哪里去了’,簡直恨不得掛在臣脖子上不放。要不是他還得睡覺,臣簡直連給陛下寫奏折的時間都沒了!”“你啊你啊?!痹B抹了把笑出來的眼淚,跟著高高地踢起腿,帶著風聲凌空劈下?!笆窒履敲炊嗳?,你就不能跟別人換換手?——之前伺候他的那個女官呢?”“那是臣得力部將的未婚妻,臣先前不在還好,臣都已經(jīng)接手了,總不好讓她一起照顧小十一,一個姑娘家在一幫大男人當中進進出出?!绷栌癯亲旖呛豢|暗昧不明的笑意,看著元紹活動完了關(guān)節(jié),抓起墻角邊兩個石鎖流星一樣地在身前身后轉(zhuǎn)著,狀若無意地閑閑道:“說到朗兒的掌殿女官,臣正好有事情要回稟陛下?!?/br>“嗯?”元紹飛快地看了他一眼。凌玉城神色不動,像是信口閑聊一樣徐徐道:“這女官待小十一倒也盡心盡力,自己沒得過天花,還近身照料了朗兒好幾天。臣一回來就讓她獨個兒去凈室里住,結(jié)果朗兒還沒好,她那邊果然病倒了——現(xiàn)在還起不來,小十一寢殿里沒人主事,臣就做主,讓小十一在謹身堂先住上幾天?!?/br>“這種事你做主就好了。告訴那個女官——叫什么?紅袖?安心養(yǎng)病,等她好了,再回來伺候小十一吧。”“這正是臣要回稟陛下的第二件事?!?/br>“什么?”對幼子身邊的那個女官,元紹還真沒見過幾面。除了當初在內(nèi)廷總管挑來的幾個人里選了她出來,一共也就召見了兩次,在凌玉城收了小十一之后更是再也沒有見過--左右能讓他看上眼,也能讓凌玉城點頭說不錯,還要求了去配給下屬的人總是好的,就用不著他再多費心思了。此刻提起那個女官,元紹著實回憶了一下,能想起來的只是一個嫻靜溫婉的身影,連得面目也全然模糊了。唯一的印象就是人不錯,伺候自己兒子也盡心盡力--看在自己兒子份上也看在凌玉城份上,不管是什么事兒,只要不太出格,應(yīng)了就是。“朗兒生病的時候,這個女官一時慌張,竟然抱了他擅自離開內(nèi)宮,接著又帶他出宮。此事大違宮規(guī),只是求陛下看在她一片忠心,也沒有釀成什么大事的份上,饒恕了她吧?!?/br>這一茬不提起也還罷了,一提起來,元紹不免有些心虛。小十一這次生病大有內(nèi)情,他心知肚明,只是出于種種原因不欲深究。彼時小十一的伴讀接連倒下,連太醫(yī)也出了問題,若是繼續(xù)在宮里住下去,還不知道事態(tài)會發(fā)展得如何。那女官抱了小十一私離內(nèi)宮,實實在在,是把自身置之度外,只要保住小主子的性命--只是這話更不能在凌玉城面前挑明了講。不然凌玉城原本就疼這孩子,原本宮里不方便插手也罷了,自己一吐口,他非得不依不饒地追究下去不可。這得鬧到什么地步?難得凌玉城也沒有正面問起,就這樣抹過去算啦。元紹哼了一聲,故作惱怒地板了臉:“她膽子也太大!小小一介女官,就敢抱著皇子闖宮而出,她這是仗著什么?還是覺得朕的后宮是沒有王法的地方了么?本來沒什么事,都給她鬧出大事來了!”凌玉城心底一緊,微低了頭。四壁的火把燃得熱烈,淋了松脂的硬木枝靜靜燒著,發(fā)出山間密林特有的清香味道,間或噼啪爆上一下,在水磨青磚的地面上投下凌亂的陰影。毫無規(guī)則的線條密密交織,一如纏繞著年幼皇子的陰謀,用力去抓摸時總是從手里滑落出去,放著不管,卻四面八方勒得人透不過氣來--不把手伸進宮里查一個水落石出,不管不顧向元紹要個說法,是他守著為人臣子的本分??墒?,小十一到底是他愛重的弟子,此刻借著小家伙身邊的女官說話,旁敲側(cè)擊,也是想探一探元紹的態(tài)度。而現(xiàn)在,元紹的態(tài)度已經(jīng)很分明了。本來沒什么事,就不要再鬧出大事來了——還有前面那幾句,話里話外顯然是在警告了。她仗著什么?……難道,不是仗著自己是玄甲衛(wèi)將領(lǐng)的未婚妻,仗著他凌玉城的勢力么。“臣也是這么想。”他沉靜而從容地接了上去,仿佛從一開始,就是抱持著這樣的想法:“尋常一大家子過日子,上上下下,主子奴婢,也總有個磕碰的地方,當家人只有往下按的,沒有往大里嚷嚷的。何況天家行事,總以和睦安順為要,才能為萬民表率。紅袖鬧了這么一出,就是她再忠心,也不適合留在宮里當差了,否則何以明正宮規(guī),約束眾多宮人內(nèi)侍?”一席話辭氣安詳寧和,和他平時得理不饒人的性子大不相同,連正取了柄強弓,彎弓搭箭瞄準靶心的元紹也略感詫異,回頭瞟了凌玉城一眼。就這一分神,手上一松,長箭“颯”地飛出,已經(jīng)偏離了紅心寸許距離。凌玉城卻對元紹的驚訝恍若無覺,仍然微微含笑,一口氣說了下去:“本來重重處置也是應(yīng)該的,只是臣還想請陛下一個恩典,既然人已經(jīng)在外面養(yǎng)病了,就順便讓她出宮成親去吧。——也不枉奚軍眼巴巴地等了一年,今年大獵上還拼死拼活,帶著玄甲衛(wèi)拿了個季軍回來?!?/br>“繞來繞去,結(jié)果是給你的下屬求恩典么?”元紹懊惱地望了墻壁上的箭靶一眼,索性抄起幾支箭,一口氣連珠射了出去。看到幾點寒星在箭靶中央攢成了一團,他方才滿意地微笑了下,掛好雕弓轉(zhuǎn)過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