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斷拆穿他的心思：“我不會背你?！?/br>
封如故在后面拉住他的衣帶。

如一停住腳步，皺眉回首，望了一眼他的手。

他發(fā)現(xiàn)此人當(dāng)真是瓷釉做的，連指尖都沒有什么血色。

他決意不能縱容封如故的情況：“松手?！?/br>
封如故臉皮極厚，絲毫不把自己當(dāng)做長輩，撒嬌一樣地晃了晃。

如一再次拒絕：“你休想。”

在旁的常伯寧有些心疼：“如故累了？”

封如故果斷放開了如一的衣帶，正要放棄兒子，投靠常伯寧，便聽如一在后面冷著臉叫他，冷硬了一路的口吻竟是有些急了：“……回來。”

……

小半刻后，又一名去取長明燈燈油的弟子與如一撞了個對面。

他目瞪口呆地看著如一背著一個人，單手往后，扶托住他的腰，從松徑另一端緩緩而來。

他的動作很是謹(jǐn)慎，像是在背著一只易碎的花瓶。

小和尚好心迎上前去：“如一師叔，可需我?guī)兔?？?/br>
如一停也未停步，從他身邊迅速走過，言簡意賅道：“不必，他病了?！?/br>
封如故乖乖伏在他身上裝死，等人走遠(yuǎn)了，才把臉抵在他的背上小聲詢問：“我得了什么病啊?！?/br>
“可是冤枉你了？”如一將他抱得緊緊，同時抱怨道，“懶病，真真是無藥可醫(yī)?！?/br>
封如故反復(fù)告誡自己要控制住感情，不可妄為，可貼著他的背，還是沒忍住逗他道：“你不治一治怎么知道？”

如一：“那是天長日久的事情，一時是改不得……”

兩個都意識到自己出格了的人同時沉默了。

好在如一的僧房已在眼前。

如一在松籟清風(fēng)之中站住腳：“……到了?！?/br>
就連常伯寧也覺出這地方太偏遠(yuǎn)了。

如一幾乎住在了寒山寺的邊緣，只得一座孤零零、灰磚青瓦的僧房，沒有同住之人，與他們方才路過的、眾多連綿的僧房對比鮮明。

但如一對此安之若素，推開一道小小的籬笆門，道：“義父請進(jìn)?！?/br>
院中種著易養(yǎng)活的常春藤和爬山虎，任其自然生長，也長出了整整一院子的恢弘規(guī)模。

昨日寒山寺剛下過雨，葉片剛被洗過，統(tǒng)一泛著健康的淡光。

院中養(yǎng)了幾只顏色不一的兔子，不受任何約束，在院角咀嚼青草，還有一只灰貓，盤成巨大的一坨，歪在窗下曬太陽，肚皮上還枕著一只舔著爪子、灰白相間的小貓。

封如故正看那貓眼熟，便見一只小灰貓箭似的躍上了籬笆墻，趾高氣昂地?cái)[出主人翁架勢，喵了一聲。

……正是剛才那只跳在寺墻上、向外眺望的貓。

它并不怕如一，吸引到如一的視線后，它又放柔了嗓子，細(xì)聲細(xì)氣地喚了一聲，三步兩步竄到如一身前，在路中央倒下，對如一露出肚皮。

如一俯身熟練地將它抱起，一手貓、一手封如故地進(jìn)了屋，眼角余光卻始終停在身側(cè)的常伯寧臉上。

……他很期待常伯寧看到屋中裝飾的表情。

這間樸素佛舍之中別有洞天，簡直可以用“輝煌”二字形容。

入門是一座屏風(fēng)，屏風(fēng)上繡著佛偈，轉(zhuǎn)過屏風(fēng)，便是一間用來待客的寬敞廳堂，明亮潔凈，納光迎風(fēng)。

東側(cè)通向一間書房，一排排書架直接做進(jìn)了墻中，占了整整三面墻壁，其上多為佛家典籍，也有一些道門術(shù)法、丹藥秘論，琴譜樂章，書桌上的一應(yīng)文房四寶都選用最好的，鋪張得毫無佛門之風(fēng)。

西側(cè)則是臥房，墻角里擺了一張一看便出自名家之手、價抵千金的鳳首箜篌，各樣保養(yǎng)用具俱全，還有幾張古樂譜散落在臨近的桌上。

床則是最精巧的金絲楠木床，楠木絲一根根皆是上好的材質(zhì)，睡于其上，冬暖夏涼，很是愜意。

待常伯寧看清屋內(nèi)種種陳設(shè)，不由噎了一下。

……此處，如何和“靜水流深”這般相像？

看到他這等反應(yīng)，如一心尖一暖。

幼時，他還是義父的小紅塵的時候，曾端坐在桌前，一筆一畫勾勒出了他夢想中的家園。

一間瓦舍，一張床鋪，一方小桌，還有兩個人。

義父發(fā)現(xiàn)后，笑著問他：“這是什么？”

他認(rèn)真道：“我與義父的家。”

義父拿過筆來，順手將他抱坐在自己的膝上，自作主張地將一間樸素的小屋里添了許多奢華之物，幾乎把他的畫篡改成了另一張：“這樣就順眼多了?！?/br>
他只盯著畫中的兩個人，乖乖靠進(jìn)義父懷里：“嗯?！?/br>
只要那兩個人還在，他們所在的地方就是家。

……如今看來，義父就算不再與自己親厚，至少還是記得這些裝飾的。

封如故將下巴枕在如一肩上，環(huán)顧房間一圈，拖長聲音“哦”了一聲：“還是挺寬敞的嘛?！?/br>
如一覺得他有些煞風(fēng)景，并不應(yīng)他的話。

封如故也不介意，從如一背上爬上來，并順走了他的貓。

這貓黏人，卻并不在意具體黏著的是誰，因此擺出一副既來之則安之的態(tài)度，窩在封如故臂彎里，留一條細(xì)長的尾巴在外晃來晃去，只顧著將耳朵在封如故的手指上蹭了又蹭。

封如故問如一道：“他們叫你一個人住在這里？”

如一很是公正，并不在背后言人是非：“是我選的。這里安靜遠(yuǎn)人，適宜做許多事情?！?/br>
……譬如一個人坐在這里，靜靜懷念著兩個人的日子。

金絲楠木床上沒有被褥，也沒有絲毫人氣，但上面只落了些許灰塵，想必是平日里勤于擦拭的結(jié)果。

附近橫擺著的僧榻上有一個蒲團(tuán)，那是如一平時修煉、打坐與休息之處。

封如故摸一摸僧榻，硬得驚人：“你就睡這里啊?！?/br>
“偶爾。多數(shù)時間我在戒律堂修行。”如一撣去床上灰塵，懷著一點(diǎn)期待，希望它真正的主人來坐上它，“義父，請坐。”

常伯寧礙于自己的虛假身份，不好意思去坐床，只選了凳子落座。

如一別開眼，壓下心底那點(diǎn)物是人非的酸楚，恭敬地一點(diǎn)頭：“義父，你在這里稍坐。我去請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