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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母后便同我說,他是兄,我是弟,我永遠不能位于他上頭,自小父皇也同我說,兄長他是君,我是臣,臣永遠要輔佐于君臣服于君,無論任何方面,都不可也不能凌駕于君之上?!?/br> “所以自小開始,我一切都不能超越他,更不能表現(xiàn)得比他優(yōu)秀,哪怕是一首詩,我都不能作得比他好?!?/br> “所以我任性、我不學(xué)無術(shù)、我游手好閑,我除了會投胎之外,一無是處,我任何一方面都比不上他,便是我這副病懨懨的身子骨,都遠比不上他那副打小康健的身子?!?/br> “這樣的我,還有何令他所懼?” “他會的所有東西我都會,他不會的我也都會,可他是兄,我是弟,他是君,我是臣,我時刻銘記著父皇與母后的叮囑,我不能優(yōu)秀于他,所以我從小到大都只能將自己表現(xiàn)得處處不如他,父皇在世時是為了讓父皇滿意,父皇仙去之后則是為了有一個平和的家?!?/br> “我處處不如他,對他本該毫無威脅,可他終究信不過我。” “他若信得過我,便不會以京城為囚籠來困住我,他若信得過我,便不會讓我在京城坐享衍國最富庶之地的食邑卻讓珪兒到最苦寒的邊境去戍守,明面上加封與我的藩地,實則不過是以我們一家人為餌,讓天生為將的珪兒心甘情愿為他效力。” “他若信得過我,六年前便不會以為懷曦之死乃我所為甚至生了將我宣親王府上下誅盡的心?!?/br> “自我懂事起我就一直尊他敬他甚至不惜一而再地以我的無能與退讓來襯他是一位當(dāng)之無愧的君王,為此我不僅真以京城為囚籠一輩子都不踏出一步,甚至讓我最愛的家人同我一起活在這個隨時都會因他的猜忌而有性命之危的囚籠里!” 宣親王仍舊是背對著向漠北半蜷在床上的模樣,只是他幽幽的語氣不再如初時那般平靜,初時他像個在說著別人故事的說書人,這會兒他則是成了故事里的那一人。 這些話,他從未對任何人說過,哪怕是親近如宣親王妃,他都不曾說過一個字。 向漠北心中翻滾著駭浪,目光黯沉得如同夜幕上的濃云。 他的心思自小就敏銳于常人,雖然宣親王從未與他們這些個子女說過他自己的事情,但敏銳如他早就察覺并知曉宣親王與皇上之間的兄弟“情誼”并非如他們所見所聞那般深厚難分。 這天下間的時間,很多時候并非親眼所見親耳所聞便是真。 他驚于宣親王自小至今的退讓,更驚于六年前,皇上不僅是疑他們宣親王府,更是對他們?nèi)疑藲⒛睿?/br> 向漠北低下頭,看向自己的心口。 他感覺自己的心跳劇烈不已,然他無法控制。 只聽宣親王不再平靜道:“我已經(jīng)退讓到了如斯地步,他如今竟還想要我獻出我的女兒!” “衍國而今在他的統(tǒng)治下,竟到了要靠我的女兒遠去業(yè)國和親來保安寧的地步了嗎!”那經(jīng)年累月沉積在宣親王心底的所有悲與憤這一剎有如決堤的山洪,驟然噴發(fā),令他根本再不去顧甚么大逆不道,渾身顫抖著幾乎是咆哮出聲,“先帝在時如此,而今依舊如此,我衍國便只能弱小得任人宰割嗎!” 明明心有不甘怒不可遏,可咆哮之后的他卻不見坐起身,反是見他將自己蜷得更緊。 先帝與故去的太后曾經(jīng)的一次次叮囑早已在歲月之中化作了無形的枷鎖,牢牢地鎖住了宣親王,讓他對當(dāng)今圣上只有臣服而無異心,而今哪怕他想要反抗,卻也無法從那無形的枷鎖之中掙脫出來,只能如眼下這般將自己關(guān)在屋里,蜷縮成團,無能為力。 將自己蜷縮成團的宣親王并未發(fā)現(xiàn)坐在他身旁的向漠北死死抓緊了心口衣襟,力道緊得五指隔著襖衣都能抓到皮rou。 他的眼神黯沉得可怕。 “爹,兒與兩位兄長絕不會讓小滿去和親?!弊赃M屋開始便一言不發(fā)的向漠北此刻的聲音比宣親王更低沉更沙啞,“她會在爹娘的親眼見證下,嫁給我們衍國的好男兒?!?/br> 只見宣親王的身子陡然一僵,遲遲不肯轉(zhuǎn)過身來的他忽地蹦起身來,著急忙慌地去拿開向漠北緊抓著心口的手。 向漠北呼吸急促,卻未背過氣去,而是紅著眼一瞬不瞬地盯著他。 眼眶通紅卻一滴淚都未落過的宣親王此時看著性情大變少言寡語的向漠北堅定卻發(fā)紅的眼,忽地就抱住了他,瞬間就淚濕了眼眶和臉頰,他像個傻孩子似的頻頻用力點著頭,邊哭邊道:“爹相信你們!” 188、188 當(dāng)今圣上于上元節(jié)城樓觀燈大禮上拒絕了業(yè)國使臣的和親外交之策使得業(yè)國使臣當(dāng)場憤怒離席并于次日離開京城的消息不日便在整座京城的大街小巷里不脛而走,一時之間,朝堂上下,市井內(nèi)外,無不為此事議論得沸沸揚揚。 這是內(nèi)閣的決議,亦是太子殿下的諫言:和親之策并非真正的相安之策,業(yè)國強于衍國,只要其生了攻打衍國之心,戰(zhàn)爭便隨時都會爆發(fā),絕不會因為一個和親公主而受掣肘。 而今業(yè)國率先提出以衍國單方面嫁女和親來與衍國結(jié)為盟友,更是讓人覺不到其誠意,如此日后又以此姻親來保兩國間的情誼? 兩國邦交,除了以姻親為紐帶之外多的是其他策略,衍國并不需要一而再地以天家女兒遠嫁他國來維系兩國之間的相安關(guān)系,況且業(yè)國并非遠強于衍國,衍國確實可以拒絕這門姻親。 只是只需一女遠嫁便能解決的邦交問題,莫說百姓,便是大多朝臣都認為為何何樂而不為? 說來還不就是因為宣親王府舍不得自家女兒? 不過短短幾日,宣親王府便成了全京的焦點,或褒或貶,各詞都有人執(zhí),但尤以口誅項云珠“任性妄為不識大局”最甚。 甚至有人道,倘若以后業(yè)國當(dāng)真攻打衍國,生靈涂炭,那便是她項云珠的錯! 這明著是內(nèi)閣的決議與太子的諫言,但這其中真正令今上拒絕業(yè)國“美意”的原因,怕是遠非如此。 外邊的流言蜚語,項云珠日日都會聽到,她面上裝作沒心沒肺無動于衷,可她回到她的桃苑后便總是將自己反鎖在里邊,將在山上靜修時師父教過的所有武功招式都練過一遍,練到自己精疲力竭再動不了,最后才坐到門檻上將臉埋進臂彎里嚎啕大哭。 項寧玉在立春的前一日入夜時分到了宣親王府來,在聽雪軒里同向漠北下了兩盤棋。 孟江南則是在聽雪軒的東屋給小阿睿梳頭。 小阿睿乖乖地坐在銅鏡前,安安靜靜地任孟江南給他梳頭,一瞬不瞬地看著銅鏡里眉目溫柔的她。 待孟江南幫他將一頂純金打造的小冠簪好之后,小家伙忽然轉(zhuǎn)過了身來,用力抱緊了她,將臉朝她身上埋,哭得小小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