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手腳？就像小人魚故事里巫婆用藥水換人魚的聲音。

    ……等等，一副眼鏡哪里來的手腳。

    娃娃說話的聲音很平很慢?！拔铱梢宰屇阍趦蓚€月內(nèi)成為四級物靈，作為交換，你必須幫我在青山園門口的肯德基撿一本數(shù)學(xué)作業(yè)?！?/br>
    ……哈？

    “……在青山園門口的肯德基撿一本數(shù)學(xué)作業(yè)？”

    “我的小主人會在五十七天后遺失一本數(shù)學(xué)作業(yè)，那是他的人生轉(zhuǎn)折點(diǎn)。如果作業(yè)找不回來，他會被老師當(dāng)眾羞辱，從此誤入歧途?！?/br>
    許愿想了想。

    娃娃的小主人是“青山園鏡子殺人案”里十四歲的少年秦越越，父親慘死，母親似乎也已經(jīng)精神不太正常，他家里什么都沒有了。這樣無依無靠的悲慘境遇下，要是再在學(xué)校被羞辱一通，在全班同學(xué)面前失去尊嚴(yán)，說不定就是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搞不好要反社會的。

    她問，“你是他的守護(hù)靈，預(yù)見了他的未來，想要改變他未來的人生軌跡？”

    “是?！?/br>
    她看著眼前這只又破又臟、被人虐待的布娃娃，它顯然受過很深的折磨，“可你既然是強(qiáng)大的守護(hù)靈，為什么會……”

    娃娃打斷道，“不該問的東西就不要問?！?/br>
    剛說完這一句，它又開始咳嗽，斷臂殘肢處落出來的碎棉絮在空氣里悠悠地飄。要是換在人身上，那便是身體里不斷流出來的血。

    也許對這樣一只即將走到生命盡頭的守護(hù)靈來說，逃出人類密不透風(fēng)的密碼柜，把自己變成耳機(jī)的樣子跟著一個不是自己主人的人過了一天，其實(shí)是很費(fèi)力氣的事。

    娃娃說，“我的時間不多了。你是答應(yīng)，還是不答應(yīng)。”

    許愿問，“為什么選我？”

    娃娃很坦誠?！耙?yàn)闇惽伞Ｔ囊活愇镬`做不了這件事，只有生前做過人類的二類物靈才可以。但這兩天，這座樓里只有你一個二類物靈?！?/br>
    “……”

    “答應(yīng)還是不答應(yīng)？”

    這件事似乎沒什么拒絕的理由。

    完成一個守護(hù)靈的遺愿，解救一個可能會陷入人生困境的少年人，而且——“我可以讓你在兩個月內(nèi)成為四級物靈”——可以變得更強(qiáng)大，守護(hù)喜歡的人。

    但是……

    許愿低頭看了看自己僵硬寒涼的身體，透明的鏡片，細(xì)長的鏡架，別說撿一本指不定有多厚的數(shù)學(xué)作業(yè)了，前幾天在程楚歌家里拿他薄薄的大學(xué)畢業(yè)證都拿得勉強(qiáng)。

    再說了，肯德基那種二十四小時都有人的熱鬧地方，要是一副眼鏡自顧自地飄在半空里拿自己細(xì)長的鏡架不停地試圖去扒地上的數(shù)學(xué)作業(yè)本，肯定會引起恐慌的。

    說不定她還會被恐慌的群眾一腳踩碎，像踩死一只突然開口說人話的蟑螂精一樣。

    她沉默一陣。

    “但是一副眼鏡要怎么幫人在肯德基撿數(shù)學(xué)作業(yè)呢？”

    布娃娃微微偏了偏頭。“當(dāng)然是變成人。”

    作者有話要說：　　說真的我好想吃肯德基！

    第17章

    上一秒，許愿說，“可以?！?/br>
    下一秒，她飛出了窗外。

    這近乎跳樓，她并不是自愿的。

    五樓，程楚歌的辦公室在五樓。一個普通人類的身高大概在一米五到一米九之間，至于一副平擺在地上的眼鏡，高度上來說可能差不多三五厘米。

    也就是說，這于活人而言五層樓的高度，在一副金絲眼鏡看來實(shí)際上至少是一百五十層高的摩天大廈。

    試想毫無準(zhǔn)備地被人從一百五十樓樓頂推下去的感覺。

    世界的一切都在迅速向上退去，她在往下墜落。風(fēng)在呼嘯，眼前一片模糊。五樓。四樓。

    可怕的失重感。

    三樓。二樓。

    一樓！

    堅實(shí)的地面在視野里越來越近，幾乎像是惡狠狠地要撞上來。

    還差五厘米就粉身碎骨。

    ……停了。

    許愿朝著幾乎貼在眼前的水泥地面發(fā)了兩秒鐘的呆，然后試探性地伸出鏡架碰了碰地面，硬的，是真的。

    嗒！

    她從這最后不到一厘米的高度摔在地上。

    “！”

    一厘米也還是有點(diǎn)疼的。

    沒手沒腳的始作俑者坐在她身邊，雖然沒有眼睛，但也看得出它此時十分平靜。

    許愿幽幽道，“你下次推我跳樓的時候，事先打個招呼怎么樣？”

    “沒有下次了，”布娃娃說，“我只有三個小時?！?/br>
    它語氣平靜無波，仿佛是在說三個小時后要關(guān)燈睡覺。然后又輕輕咳嗽一下，斷臂里漏出些許棉縷。

    一個將死的生靈。

    許愿看著它，慢慢收起所有半不正經(jīng)的情緒。

    布娃娃緩緩動了動腦袋，空洞的眼睛四下里看了看，沒人，他們正坐在刑偵局大樓底下的樹蔭僻靜處，附近也沒有攝像頭。

    “我會把你的意識從這副眼鏡里抽離出來，為你制造一個人類身體，”它說，“但是這只在白天生效，到了晚上，等太陽完全落山的時候，你的人類身體會消失，意識回到這副眼鏡里?！?/br>
    這聽上去有點(diǎn)像某個童話故事——你必須在午夜降臨前趕回家，否則萬眾矚目的公主會變回?zé)o人問津的灰姑娘。

    可童話故事里也不過是從一個人變成另一個人，而不是一個大活人在眾目睽睽之下砰的一下……沒了。

    布娃娃又說，“因此你必須看清每天的太陽，小心一點(diǎn)，不要露餡。否則太陽消失的時候，恐怕也就是你喪命的時候?！?/br>
    “……好的?！?/br>
    “在人類世界里你已經(jīng)死了，為了避免被人認(rèn)出來，我為你創(chuàng)造的身體必須和你以前的身體不一樣，但是，也不能差得太遠(yuǎn)?！?/br>
    “好的。”

    “關(guān)于這個身體，你有什么特別的需求嗎？”

    許愿第一個念頭是——程楚歌身高一米八四，所以，“我要身高一米八五。”

    布娃娃語氣平靜。“剛才說過了，不能跟你以前差得太遠(yuǎn)?！毖韵轮猓“司蛣e妄想翻身做主人了。

    許愿有些忿忿，她一米六二，其實(shí)也不算矮吧。

    佛了。

    “……我沒有別的需求了。你隨意吧?！?/br>
    反正，一個曾經(jīng)很漂亮的布娃娃的審美應(yīng)該不會有什么問題。

    布娃娃微微點(diǎn)頭。

    一種暖而奇異的感覺漸漸纏在金絲眼鏡身上，仿佛坐在浴缸里，冒著白氣的熱水慢慢漲起來包裹住身體，淹過了腦袋，呼吸不順。

    她眼前一黑。

    一陣令人反胃的頭暈后她睜開眼睛，看見一雙貼在地上的人類的手。她的手。纖長而蒼白，溫暖的，鮮活的。

    她正以人類的身體趴在地上。

    做了這么久的眼鏡，如今回到人的身體里，有一種死而復(fù)生的奇異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