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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等了幾秒,分開了。“等你回到莫斯科,我們就沒辦法再和你聯(lián)絡(luò)了。如果你遇到必須聯(lián)絡(luò)我們的危急情況,這里有個電話——”“我希望不是什么洗衣服務(wù)了?!?/br>“這次不是?!辈继m登笑了笑,在一張紙上寫下號碼,“背下來,不要寫在任何地方,太危險了。要是你還有機會回到‘外面’,我們會知道的,自然會有人聯(lián)絡(luò)你,任何情況下都不要主動找我們?!?/br>“我明白?!?/br>“我還不得不再問一次,等你回到莫斯科,有可能接觸到瓦西里嗎?”“取決于你們想我靠近他還是遠離他。”“我們有過一些……討論?!辈继m登清了清喉嚨,“我們決定留給你判斷。”“你作為情報官的建議是什么?”“和他斷絕來往,他是個潛在的威脅?!?/br>彼得希望瓦西里能聽見這句話,看看他臉上有什么表情,畢竟彼得才是那個“潛在的威脅”。他本想繼續(xù)問“那你作為朋友的建議是什么”,最后決定不為難布蘭登,一個合格的情報官不會和線人成為朋友。他后來才從別的渠道知道軍情六處蘇聯(lián)辦公室在他回國之前有過一場爭執(zhí),一方希望把彼得當特洛伊木馬用,重新點燃他和瓦西里之間岌岌可危的關(guān)系,以便偷取情報,遭到布蘭登所在的另一方激烈反對。這群英國人甚至還設(shè)想過用錢來誘惑瓦西里。金錢!彼得不由得露出嘲弄的笑容,他們實在太不了解瓦西里了。在蘇黎世附近的小火車站里,時間是七點十五分。如果瓦西里收到了信,那現(xiàn)在應(yīng)該在火車上了。彼得花了很多時間編排那封信,并不是因為他要推心置腹,不,這沒有用,瓦西里不會被動聽的言辭打動,尤其是來自菲利克的動聽言辭,這只會讓他疑心更重。也不能說理,免得陷入政見的蛛網(wǎng)里,動彈不得。唯一能說服瓦西里的辦法,是堵死其他路徑,再指給他一條新的小路,讓他沒有選擇。在東柏林,時間也是七點十五分,所有的檢查站都已經(jīng)打開。斯塔西總部成為了一個孤島,在海浪里顫抖不已。樓梯間的燈泡閃爍了幾下才穩(wěn)定下來,一張車票從撕壞的信封里滑出,落到瓦西里腳邊。他之前摸到的那張厚厚的紙其實是折起來的列車時刻表,標出了從布達佩斯出發(fā),途徑維也納和蘇黎世,最終到達都靈的長途火車。這個班次不經(jīng)過柏林,如果他想趕上火車,就必須在——瓦西里看了一眼手表,心里飛快地估算時間——二十分鐘內(nèi)離開這棟被重重圍困的大樓。他再次抖了抖信封,終于摸出一張寫著字的短箋。菲利克一筆一畫都很清楚,像個認真勤懇的學(xué)生。“再過幾個小時,我就要徹底消失了。”這是第一句話,沒有抬頭,沒有客套話?!暗饶愦蜷_這封信——天知道你什么時候會打開這封信,你的頑固總是超出我的想象——克格勃的獵狗應(yīng)該也差不多開始搜查我的辦公室了。他們會在抽屜里找到一份復(fù)印件,是你提交給西德的避難申請?,F(xiàn)在你和我一樣是個叛徒了?!?/br>瓦西里不得不停下來,深吸了一口氣。他的手開始發(fā)抖,分不清是因為憤怒還是恐懼。他從來沒有填過什么避難申請,但在克格勃眼中,這沒有分別。等他們查清楚那份文件是假的之前,瓦西里恐怕早就爛在盧比揚卡監(jiān)獄了。“我會等著你,不論你以什么目的來找我——尋求復(fù)仇,履行責(zé)任,要求解釋,抑或像我斗膽幻想的那樣,因為愛——我都會等著。”結(jié)束,沒有落款,沒有日期。瓦西里繼續(xù)在樓梯上呆坐了一會,翻來覆去把這句話看了好幾遍,撿起車票,和信封一起塞進口袋里,快步跑回辦公室。一種夾雜著焦慮和恐慌的緊迫感冒著泡浮起來,威脅著要將他整個淹沒,要是菲利克說的是實話,那瓦西里現(xiàn)在的處境非常危急,克格勃隨時都可能發(fā)出通緝令,又或者早就已經(jīng)發(fā)出了,只是柏林混亂一片,沒人來得及執(zhí)行而已。他的辦公室柜子里有一套干凈的便服,方便他偶爾通宵的時候換,瓦西里沖進昏暗的房間里,鎖上門,匆匆脫掉制服,換上黑色襯衫和西裝長褲。外面很冷,他沒有毛衣,但也沒有辦法了。瓦西里把外套從門后的鉤子上扯下來,穿上,確認走廊沒人才離開辦公室。遠處,一部電話突然開始尖叫,響了許久都沒人接聽。走廊拐角傳來腳步聲,瓦西里躲進陰影里,緊貼著墻壁,等動靜消失,才靜悄悄地走向樓梯。“安德羅索夫同志?是你嗎?”瓦西里僵住了。三個穿著制服的斯塔西出現(xiàn)在走廊另一頭,他認得個子最高的那個,是第二十總司的一個上尉。瓦西里下意識地把手伸向皮帶,他忘了帶槍,但這個動作似乎暫時把斯塔西嚇住了。他們隔著這段短短的走廊對峙了一小會兒,似乎終于意識到瓦西里只是虛張聲勢,第二十總司的人拔腿向他沖來,“安德羅索夫同志,站在那里別動!”瓦西里轉(zhuǎn)過身,往相反方向狂奔起來。第23章對一個并不打算全力往上爬的人而言,菲利克的仕途算得上非常順利。1977年九月,派駐巴黎三年后,菲利克·奧爾洛夫回到了莫斯科,直接被難以捉摸的官僚主義之臂提拔了好幾層樓,放到科里亞叔叔身邊,充當“私人助手”。他在這個不起眼的職位上安靜地待著,像只盡力和陰影融為一體的斑鳩,不發(fā)表意見,不表現(xiàn)任何傾向,但特勤處雇員對菲利克的態(tài)度還是變了,半是忌憚,半是恭敬,老貓頭鷹快要退休了,誰都能看出來“助手”實際上是他的傳聲筒和代理人。軍情六處讓他“自行判斷”和瓦西里的關(guān)系,菲利克最終決定不靠近,然而實際效果卻是若即若離。兩人在菲利克回國之后第一次見面是因為小寶寶的生日,尤利婭的女兒,剛滿一歲。菲利克禮貌地拒絕了“來抱抱小家伙”的提議,躲到一邊,看著其他人繞著嬰兒打轉(zhuǎn)。嬰兒渾然不覺,在帶花邊的藍色毯子里呼呼大睡。瓦西里很遲才來,把一個隨便用尼龍繩扎起來的禮物盒放到桌上,先吻了meimei,擁抱了妹夫,然后彎腰吻熟睡的外甥女,把她從meimei懷里接過來,悄聲對她唱歌。直到瓦西里抬起頭,目光和菲利克對上,菲利克才赫然發(fā)現(xiàn)自己在盯著對方看,臉上掛著沒來得及藏起來的微笑。瓦西里也勾起了嘴角,但沒有過來,很快移開目光,繼續(xù)和尤利婭談話。菲利克靠著墻壁,不自在地扭動了一下,想走過去,馬上打消念頭,雙手放到背后,緊緊交握起來。1977年也是屬于瓦西里的好年頭,反間處處長波里斯·普卡耶夫年初退休了,接替普卡耶夫的就是瓦西里的父親,今年剛晉升上校。到菲利克回來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