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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一上一下握住劍柄的手,爐火熊熊,充當(dāng)蛇眼的紅寶石反射出令人不寒而栗的微光。 “我該為礁石城的決斗說一聲謝謝?!?/br> 海因里希的關(guān)節(jié)僵硬住了。 冷氣從阿黛爾的手指渡到他的手指上,然后喚醒了礁石城薄而冷的霧,撞碎在黑石上的海浪,從浪里沖飛而起的海燕,與蒼白尸體綁在一起下墜的石頭,那石頭不斷地下沉、下沉……就像他的心臟,一直下沉,沉到看不見的,暗無天日的地方去。 “它曾精彩極了?!?/br> 女王慢慢地,堅定地松開了手。 只剩下海因里希獨自握著劍。劍忽然變得重如千斤,雙頭蛇纏繞在海因里希的手上,忽然變得越纏越近,忽然變得guntang如烙印。 難以握住,無法掙脫。 …………………… 凱麗夫人走進(jìn)房間時壁爐的火已經(jīng)熄滅了,殘余的炭發(fā)出暗淡的光。她走過去,將壁爐的火重新燃起,然后又取過一件柔軟溫暖的羊毛斗篷蓋在女王的腿上。 “凱麗,記得你給我講過的那個故事嗎?” 阿黛爾輕聲問。 “我給您講了好多好多故事,”凱麗夫人在女王椅邊的軟墊上跪下,握住她蒼白冰冷的手,將它籠在手心里,像想用自己掌心的溫度讓它變得暖和起來,“您指的是哪個?” “農(nóng)夫與蛇的那個?!?/br> “在寒冷的冬天,農(nóng)夫撿到一條被凍僵的蛇,將它放進(jìn)了自己的懷里,用自己的體溫救了它。等到蛇蘇醒了,它在農(nóng)夫心上咬了一口,于是農(nóng)夫死了,蛇很快也被凍死了?!眲P麗夫人又一次講起這個故事,鼻中酸澀。 “我曾以為不一樣……凱麗……我不是農(nóng)夫,他也不是那條凍僵的蛇?!卑Ⅶ鞝柭曇艟拖窈Q嗌⒙湓陲L(fēng)里的羽毛,她蜷縮起手指,寒氣從骨頭縫里滲透出來,“我以為我才是被凍僵的那個……就當(dāng)做是一個故事吧?!?/br> “有個女孩,她走在冬日的森林里,又冷又孤獨,她以為自己就要死了,結(jié)果遇到了一條和她一樣孤獨的蛇。” 宮廷長大的公主,哪怕只有八歲,知道也比一般人多很多,很多,那些隱藏在華服之下的齷齪,yin穢,昏暗的。母親在的時候,母親是她的城堡,她的城墻,將那些不堪入目的傷害抵擋在外。 在劊子手的刀鋒下,她的城堡她的城墻一朝崩塌,她摔進(jìn)淤泥里。 公主做好了迎接最冷酷最森寒的命運的準(zhǔn)備——她見過類似自己的人,知道她們和自己會有什么樣的下場,知道宮廷里美麗笑臉的背后是多少不堪入目的傷痕。 她原本做好了那樣的準(zhǔn)備。 海因里希出現(xiàn)了。 “蛇圍繞著她,用自己的身體為她搭起了一堵小小的墻,將雪花擋在外面?!?/br> 海因里希家族的盤算她一點都不驚訝——她見過這樣的一幕幕發(fā)生在宮廷里,原本也做好發(fā)生在自己身上的準(zhǔn)備。然而至始至終,海因里希站在那條克制的線之外,一封又一封燒掉了那些信。 年少時期,她不喜歡待在城堡里,常常偷偷溜到出去,去看海浪去看海燕。 她遠(yuǎn)遠(yuǎn)地見到那長得與海因里希有幾分相似的陰柔青年,也見到海因里希拔出劍……最后見他沉默地,一言不發(fā)地將尸體拋進(jìn)大海里,回來之后只字不提。 “后來,很多人都對女孩說,蛇是冷酷的無情的,等到蛇群召喚時,它還是要回到同類里去?!卑Ⅶ鞝栭]上眼,在滿目惡意里,她曾察覺到那一絲輕微的被主人竭力掩蓋的善意,于是她伸手去回應(yīng)它,“她以為只要自己和蛇才是同類,他們是一樣的……只要付出信任和耐心,他們能夠一直這樣走下去?!?/br> 她以為他們是一樣的。 都是被放逐的,被舍棄的,被視為棋子的,都將要燃起那把火,點燃腐朽的世界。 “后來女孩要點燃那把火,那把焚燒黑暗的火,蛇群從黑暗里游了出來,它們召喚那條蛇……”阿黛爾低聲說,“女孩以為它會選擇她,像以前一樣?!?/br> 就像他曾經(jīng)一次次燒毀的書信,就像他曾經(jīng)為她拔出了劍。 他們在整個世界的惡意里,相伴著一起走過了那么漫長的歲月,他們曾互相給予過在冬日里那么寶貴的溫暖。 凱麗夫人的心仿佛浸在最苦澀的水里了,房間里壁爐還在燃燒,木柴點燃時發(fā)出輕微的噼啪聲,她跪在女王身邊,緊緊地用力地握著她的手。她的呼吸仿佛也隨著女王冰冷的手一起滲進(jìn)了刻骨的寒意。 “蛇群召喚蛇,它回到蛇群里了。” 阿黛爾睜開眼,火光落在她的眼底,卻怎么也點燃不了那個冬天。 “我曾以為他會選擇我,像以前一樣?!?/br> 她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凱麗夫人抬頭看她,以為她流淚了。 她沒有流淚。 只是很平靜,平靜得像一塊正在鍛造的鐵,她將那曾以為十分特殊的過往,曾交付出去的信任,曾得到的最痛苦的舍棄和背叛也當(dāng)成了打磨自己的一次錘煉——只是代價更深更重了一些,然后若無其事地繼續(xù)向前。 凱麗夫人幾乎難以喘息,她踉蹌著站起來,伸出雙臂,緊緊地?fù)ё∽∷闹魅?,她的孩子?/br> 眼淚一滴滴順著凱麗夫人的臉頰滾落,落在阿黛爾的頭發(fā)上,肩膀上,脖頸上,灼熱guntang。 “不要哭,凱麗。” 阿黛爾也伸出手,擁抱住她在這個世界上最后的家人。 “這沒什么。” 沒什么好哭的,這沒什么。 ☆、第39章 女王騎士 ——且讓我們在這俗世里掙扎吧。 最初的圣徒走在海上, 他看到人們互相嫉妒, 互相仇恨, 互相廝殺,原罪如野火生生不絕。 羅德里大主教穿著黑色的常服,衣領(lǐng)處帶有十字刺繡,一枚相對于他往常的苦修士作風(fēng)而言有所不搭的寶石袖扣鑲嵌在袖口處。袖口則緊緊地束著他的手腕,那雙骨節(jié)分明的手既能捧著圣書, 也能握住袖劍。 道爾頓因為前幾天與海因里希發(fā)生的沖突,被女王暫時調(diào)離了王宮。名義上, 道爾頓是被派去前往羅蘭帝國與魯特帝國交界處的王室城堡——女王將在那里與魯特皇帝舉行訂婚儀式, 實際上大家都知道這是種變相的放逐。 另一位沖突的主要人物,海因里希受到的處置則相對較輕, 僅被要求反省數(shù)日。 前段時間隱隱有些躁動的貴族們被安撫著平靜了下來。 以貴族們的想法,道爾頓被暫時逐出宮廷后, 女王應(yīng)該從幾個古老的家族里選出新的騎士統(tǒng)領(lǐng)才對。誰也沒想到女王竟然委任了一位神父來擔(dān)任她的臨時騎士統(tǒng)領(lǐng)——人們很少會把神職人員同刀劍聯(lián)系起來。 不過,細(xì)論的話,早在四百年前,教皇就竭力宣揚“教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