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人。

    她抬起眼，正要說話，突然見到趙晉朝她打了個眼色。他動作極快，且隱秘，若不是她剛好那時正瞧著他，幾乎發(fā)覺不了。

    她怔住了，大腦飛快運轉(zhuǎn)，在猜測眼前是什么情況。

    其中有個女尸打扮得尤為華麗，這身衣裳，像是前些日子吉祥樓里新打的樣子，且這姑娘瞧似二十多歲，生得文秀……

    她不知自己猜對了沒，也沒太多的時間去細(xì)想，她突然高聲哭出來，撲向那具尸體，失聲道：“太太，您死的好慘啊！太太，是奴婢沒護(hù)住您，讓您受了這么大的罪，是奴婢之過??！”

    她哭得凄厲，嚷得心碎，關(guān)炳琛回眸去瞧趙晉，見他垂眼默立在那，也是一臉悲傷。

    關(guān)炳琛整顆心登時沉下去，怎么會？他好容易就要抓住趙晉最大把柄了，只要盧氏露個面兒，趙晉就定然是死路一條，怎么到了這最關(guān)鍵的時候，卻叫那些響馬先把盧氏弄死了？

    “來人呀，給我把這姓趙的綁上刑架，人死了不打緊，這不還有活著的嗎？趙晉，你不是不承認(rèn)，你老婆是盧劍鋒后人嗎？那就看看，是你厲害，還是本官的刑具厲害！”

    第54章

    浙州的天陰沉了許多日, 憋悶了許久的雨終在這日下了起來。

    街上行人寥寥，透過雨霧遠(yuǎn)遠(yuǎn)能看見道旁重檐如飛翼般的小樓被貼了封條，一只臟兮兮的大黃狗伏在那檐下的石階上, 在雨中瞧來, 格外蕭索寂寥。

    誰能想到, 就在幾日之前，這樓還是城里生意最好最熱鬧的去處呢？

    寫有青山樓三個字的匾額被拆去，門楣上空蕩蕩的, 露出匾后長年不見風(fēng)雨的一塊橫木, 尚是新紅漆色。

    郭子勝心酸難抑, 不忍再瞧，收回手放下了車簾。

    馬車駛?cè)胍粭l窄道, 周圍越發(fā)寂靜。

    香凝側(cè)身貼過來, 冰涼的指尖覆住郭子勝的手背，“二爺，您別太擔(dān)心了, 趙爺吉人自有天相，定會沒事的。您從那里頭走一遭，不也平平安安出來了嗎？只要銀子使得足, 不怕他們不肯照應(yīng)。”

    郭子勝勉強笑了笑, “今日之事，還要多謝你。若不是你有辦法, 只怕他們不許我見趙哥?！?/br>
    香凝溫言道：“您與我是一家人，還說這種客氣話做什么？再說, 也不是我的功勞, 辛綺meimei跟徐捕快交好, 全托賴她說得上話。待會兒您見了趙爺, 長話短說，在里頭別耽擱太久，若給關(guān)炳琛知道了，只怕徐捕快也跟著吃掛落?！彼缃衽c舊日不同，贖了身出來，做了郭子勝的外室，穿著云錦料子的衣裙，打扮得似個貴婦人。只眉眼間還殘存著幾許過去的風(fēng)情，這幾句話說得嬌軟又熨帖，引得郭子勝感激地抱了抱她。

    終于到了浙州大獄，郭子勝吩咐香凝在車?yán)锷源?，他有話要單獨和趙晉說。

    徐捕頭安排了一個小捕快在此接頭，一見著他來，立即迎上來，壓低聲音道：“小的把人都支開了，郭二爺有什么話，盡量說快點兒，上頭吩咐了，趙晉一案非同小可，是不容許任何人探望的。小人在此給您望風(fēng)，您快去吧?！?/br>
    郭子勝拱拱手，將一只錢袋子塞在小捕快手里，“多謝你們?！?/br>
    他徑往里走，穿過狹窄的走道，走到一行牢籠的盡頭。

    里頭沒有點燈，只有中部掛著一只火把，里頭勉強可以借去一點光亮。

    郭子勝在牢前蹲跪下來，“趙哥，趙哥？”聲音壓得很低，怕給外頭聽到。

    里頭的人倚靠在墻上。聽見他的聲音，緩緩撐起身子，朝他走過來。

    借著微弱的光色，郭子勝看見一抹深濃的紅。

    趙晉衣裳尚是整齊的，他應(yīng)該是自己梳理過，盡量維持著體面。可是他傷得太重，這點體面著實太有限。左半邊衣袖都是紅的，此刻還不斷有血水滲出來。

    他拖著步子，好容易堅持走到圍欄前，握住兩根金屬柱子，然后一點點滑下去。

    郭子勝凄厲地喊了聲“趙哥”。

    他抬眉笑了笑，干裂的嘴唇牽開，是熟悉的表情。

    “沒事兒。”他說，聲音明顯虛弱，不像從前那般清潤，“你不必?fù)?dān)心我，這點刑罰，尚受得住?！?/br>
    郭子勝眼底濕熱一片，這么重的傷，若是換了旁人，只怕早就支撐不住了吧？

    “趙哥，是關(guān)炳琛，還是周文保？是誰傷了你？”

    趙晉笑道：“這不很正常嗎？我現(xiàn)在是個罪囚。你來干什么，不是讓你趕緊離開省城嗎？這些人為了討好上峰，什么事都做得出來，雖說如今你無罪釋放，可一旦再查出點別的……”

    “趙哥，我不放心，我實在不放心。您還在里頭，我怎么走？我留在您身邊，有什么事，還能替您跑跑腿。再有，我想告訴您，您不用擔(dān)心家眷，他們幾個，我都派人在護(hù)著，福喜他們出了城，現(xiàn)在也很安全。您不用擔(dān)心，有我在，絕不會讓您的人被外人欺負(fù)了。我就是……我就是心疼您，您這么個人物，為什么要受這種罪啊，本來我就勸您早點走，您為什么不聽啊，好好的官兒不當(dāng)，非要回來當(dāng)商人，這下好了，人進(jìn)了大獄，產(chǎn)業(yè)也要被人吞了，興安侯那老狐貍出了名的心狠手辣，他想鏟除鎮(zhèn)遠(yuǎn)侯可不是一兩天了。他們這些神仙打架，為什么讓咱們這些小鬼遭殃啊。我真是生氣，可我太沒用了，又不能替您做什么?！?/br>
    他瞧著趙晉身上的血痕，越想越難受。當(dāng)日他被捕，趙晉托人送信進(jìn)來，叫他別挨著刑罰不松口，叫他什么都往他身上推，說他有法子脫身。他一向佩服趙晉，相信他是個無所不能的人，可他怎么也沒想到，最后竟是趙晉替他進(jìn)了大牢。他如今悔不當(dāng)初，要是那時候他能硬氣點兒，是不是趙哥就不用受這些苦？

    趙晉知道他關(guān)心自己，但郭子勝太年輕，容易沖動心軟，有些事他不能直言相告，只能獨自去扛。

    郭子勝又道：“如今京里的線斷了，鎮(zhèn)遠(yuǎn)侯情形如何，一點也查探不到。我是想問問哥，還有沒有旁的路子？我聽說，您原在京城有個相好的？是個郡主？要不……”

    趙晉苦笑了下，牽動身上的傷，咬牙悶哼一聲，實在疼得難捱，只得坐下來，金貴的衣料浸了血，如今又染了許多塵埃，要維持形象著實很難。

    “也不能但凡是個女人，就跟我有什么吧？”他還有心思開玩笑。

    郭子勝卻是一臉認(rèn)真，“哥，不管是不是，您只告訴我，這郡主信不信得過？能不能幫上咱們？”

    郭子勝替他做事，受他指使，沒有親自與京里聯(lián)系過，所以對他的關(guān)系網(wǎng)也不是很清楚。

    趙晉擺擺手，“什么都別干，叫你趕緊走，你就走，離開省城，等風(fēng)聲過了再回來。先忍一時之氣，來日，翻了案，這些人怎么吞的你家生意，我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