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掛不住，尷尬地清咳一聲，“經(jīng)文謄抄完了？”

    容清頷首，“家中來信，不得不歸，但因仍在禁閉之中，不敢擅自離府，特來奏請陛下?！?/br>
    “你常年未歸鄉(xiāng)，該回去看看。”皇帝擺擺手，“去吧。”

    “謝陛下?！比萸逄ы聪蚧实?，“還有一事，明日游園會人多雜亂，雖有公主府護衛(wèi)隨行，但臣心中仍是不安，請陛下增派一千金吾衛(wèi)保護殿下?！?/br>
    皇帝看了他半晌，哼了一聲，“容卿，不過一場游園集會罷了，你也太過緊張?！?/br>
    幽幽地燭火映在皇帝臉上，眼下浮出些許暗青之色，他沉默良久，道：“云城早晚要繼承大統(tǒng)，這些事日后她總得一人面對，你莫要太慣著她了?！?/br>
    “陛下？”聽清皇帝的話后，容清猛然一怔，抬眸看向他。

    “你們的那些心思，真當(dāng)朕瞧不出來？”皇帝意味不明地笑了兩聲，“朕本就有心傳位于她，只顧慮她從前一心玩鬧，不理政事，如今翻天覆地大變了樣，又有你在身旁輔佐，朕也可放心了?！?/br>
    他頓了頓，看向容清，忽地問道：“你覺著云城如何？”

    “殿下天資聰穎，心懷大梁，會是位合格的儲君?！比萸宕故谆氐?。

    “朕不是問這個?！被实坌α艘宦?，“撇去她長公主的身份地位，作為一個男子，你如何看待她？”

    殿內(nèi)充斥著濃重的藥味，熏得人腦袋昏昏沉沉的。

    容清看向坐于榻上眸光銳利的皇帝，半晌，輕輕一笑，如暖陽春日里萬千灼灼桃花競相綻放，將這屋中都照得亮堂幾分。

    “于微臣而言，是想與之共度一生之人?！比萸逖劢侨岷土诵┰S，“僅此而已?！?/br>
    皇帝似對他這回答極為滿意，擺了擺手，“你先下去吧?！?/br>
    容清微一俯身，正待要離去，卻又被皇帝喚住。他眉心輕輕皺著，“朕記得你容家有祖訓(xùn)，不得娶皇族女子為妻。”

    “微臣不是恪守禮法之人?！比萸屙?，“祖宗之法若不通人情，廢了便是。”

    “你口氣倒大。”皇帝嘆道，目光悵然，“你父親那個古板性子，九頭牛都拉不回來，讓他廢祖宗之命，不亞于一刀砍了?！?/br>
    “難。”皇帝又嘆了一聲，擺擺手，“走吧，早去早回。”

    容清垂首，行禮后依言退下。

    殿門在身后慢慢闔上，容清回眸看了眼昏暗壓抑的大殿，眉心蹙起，默立良久。

    “相爺，您瞧什么呢？”思文迎上來道：“五少爺說只待您便可啟程了?！?/br>
    “思文。”容清沉聲道：“你親自去查查陛下所喝的藥，暗中行事，莫要人發(fā)覺?！?/br>
    思文一愣，隨即反應(yīng)過來，躬身應(yīng)了。

    風(fēng)漸漸大了，掠起他的袍腳，發(fā)出獵獵之聲。

    —

    游園會要從白日將落的戌時持續(xù)整個夜晚。

    云城出屋時已是日暮，艷紅如血的一抹殘陽在天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將她的臉側(cè)映照得通紅。

    屋前花園中，戚殷站在落葉簌簌而下的一棵樹下，靜靜而立，紅衣若血，倒同這夕陽相得益彰。

    “他在那兒站著做什么？”這人實在太過礙眼，云城輕皺了眉問道。

    “戚公子近日時常在府中的各處站著發(fā)呆?！毕︻伝氐溃骸安恢菫榱耸裁础５钕驴梢厩叭フf說？”

    “又搞什么幺蛾子。”云城咕噥了一句，“他愛站便讓他站著，不必管。”

    “小德子。”她出府上了馬車，“入宮?！?/br>
    雖還未到時辰，長街上的人已許多了，街側(cè)百姓早已將攤位早早擺好，琳瑯滿目，只待戌時。

    人聲鼎沸，熱鬧得很。

    小德子架著馬車穿過密集的人群，忽地想起什么，回頭對她道：“殿下，今早容相派人來傳話，他家中有事，需得回金陵一趟，要您小心行事，不可呈一時意氣之爭?！?/br>
    “他走了？”云城的注意力卻在這前面的幾字，滿臉懊惱，“怎么也沒人來喚我？”

    “容相昨日下午便走了?！苯稚闲腥肃须s，小德子不得不拔高了聲音，“見您忙著，他便未進府，只囑咐了這一句。”

    馬車已進了宮，在平整的青石街上疾馳而過。

    云城望著從眼前一晃而過的朱紅色墻壁，有些失望地低聲自語：“縱是再忙，同他說句話告別的功夫也有的。”

    —

    宮中侍從們行色匆匆，正各自忙著，云城也閑不下來。

    “杜大人，地方官員進京，城中擁塞，住處暫定你吏部。”她將一沓名冊交給杜嵩，“不可缺漏?！?/br>
    “陸大人，闔宮上下的開銷預(yù)算還要多留出一萬兩，以防不備?！痹瞥菍⑴玫淖嗾劢唤o陸歆。

    她坐在乾寧殿后屋，執(zhí)筆批復(fù)著各級官員遞交上來的奏疏，忙得團團轉(zhuǎn)。

    六部俱已安排妥當(dāng)，案前的人才散了些。

    云城握著筆琢磨片刻，喚道：“蕭大人。”

    “臣在。”

    “你帶著一隊禁衛(wèi)軍駐守在京城中四處要害之處?！彼夹纳铛?，“再安排些身手好的，著百姓服飾混入人群，以防不測?！?/br>
    “是?！?/br>
    “護衛(wèi)各大臣親眷的守衛(wèi)都到齊了么？”云城抬眸問道。

    “安排好了?！笔掍紡膽?yīng)聲。

    夕陽西下，暮色將傾，事情俱都安排妥當(dāng)后，她才放下手中朱筆，疲憊地嘆了口氣。

    蕭浼從輕輕擊掌，鐵甲鎧胄聲響起，一隊肅殺冷厲的金吾衛(wèi)出現(xiàn)在殿外。

    云城愣了愣，“你把金吾衛(wèi)調(diào)來做什么？”

    “陛下憂心殿下安危，特派一千金吾衛(wèi)隨行，以護您平安?！?/br>
    小德子卻不樂意了，俯在她耳邊輕聲道：“殿下，奴才卻聽說這金吾衛(wèi)是容相臨走前特意進宮向陛下為您討來的。”

    屋外夜色將至，天際青灰之色漸向黛藍流轉(zhuǎn)，照應(yīng)在凜凜鎧胄之上，讓人心生寒意。

    云城眉眼泛上些許柔和，笑了一下，“不過一個游園會，何至于這么緊張。”

    60.  比試   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徒！……

    夜色將傾, 宮外昭寧寺傳來五聲悠長的鐘響，余音裊裊，響徹于京城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