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雙目茫然地盯著前方。

那時的秦陽就像突然失了神一樣，這么定定地站在公園邊的路上，看著昏黃燈光下的沈亦那寂寞的側臉。

一種莫名的心疼，從心中涌出。

毫無理由地，想走上前去，抱住那個人。

最后還是沈亦察覺到了他的存在，略帶驚訝地望著他，然后笑了笑：“我忘記帶鑰匙了?！?/br>
先前那寂寞的神色一掃而光，沈亦拍了拍肩上的雪，快步走到秦陽跟前，語氣輕松又隨意：“帶我回家吧。”

沈亦從來不在他面前抽煙。

沈亦不在任何人面前抽煙，他甚至懷疑就連沈叔叔都不知道自己兒子抽煙。

但他畢竟是偶然撞見了那人的秘密，便不可能視而不見。

自那一晚后，當沈亦經(jīng)過自己身邊時，秦陽會下意識地去辨識：到底他身上有沒有煙草味，他是不是又抽煙了。

沈亦煙癮似乎不大，而且也不是時常抽的樣子。但某些時候，秦陽還是細心地能偶爾聞到他身上淡淡的煙味。

次數(shù)雖然不多，但這種時刻還是令人心煩。

雖然不知道在他人面前一直是個乖小孩的沈亦為什么會抽煙，但秦陽覺得，不能再繼續(xù)讓他這樣下去了。

那是他們一起過的第一個除夕。

入夜后各處都開始燃放煙火，小區(qū)下面的花園里也有不少小孩子在吵吵嚷嚷地玩著小型煙花。秦陽嫌吵，把窗子關上了。

不同于別處的熱熱鬧鬧，在沈家的第一個除夕，只有他和沈亦兩個人。

電視里播著春節(jié)聯(lián)歡晚會，喜慶的大紅舞臺，舞臺上又唱又跳的人們，歡歌笑舞不斷。沈亦坐在沙發(fā)前，無精打采地看著電視上的節(jié)目，情緒并不高漲。

秦陽坐在離他較遠的沙發(fā)，一邊撐著腮一邊看電視，然而心思也并沒放在節(jié)目上。

家里的兩個大人——沈亦的爸爸，和秦陽的mama，在同一家外企工作，都因為同樣的急事而回公司加班了，只剩下他們兩個無聊地面面相覷。

沈亦盯著電視上正在講相聲的兩個人看了好一會兒，然后緩緩從沙發(fā)上站了起來，向秦陽看了一眼：“我出去買點喝的，你要什么？”

秦陽搖頭。

“你看家，我呆會兒就回?！彼f罷拿起錢包就往外走。

秦陽沒有揭穿他的謊言——冰箱里什么喝的都有，根本沒必要出去買。

況且，只是買點喝的話，也沒必要在離開的時候拿走放在玄關鞋柜上的打火機。

秦陽心里清楚，他要出去干什么。

沈亦離開后十分鐘。他關了電視，拿起外套，穿好鞋子，然后出門了。

外面沒什么風，煙火的氣味不時嗆人地傳來，他躲開玩得正激動的小孩子們，沿著熟悉的道路往外走，出了小區(qū)，向右拐上一條僻靜的小道。

遠處的天空仍不時綻開一朵又一朵煙花，顏色絢爛得令人驚詫。他在此起彼伏的煙火聲中，來到空蕩無人的公園。

游樂區(qū)的角落里，那個人仍坐在秋千上，像是神游了一般地望著前方，指間夾著一根香煙。煙霧緩緩地從他唇間吐出，迷蒙的煙霧里，他的側臉無比悲傷。

然而這一次，秦陽沒有站在一旁不作聲地看。

他深吸了一口氣，走到了沈亦面前，緩緩說：“別抽了。”

說著把他指間的香煙抽走，目光很是堅定。

沈亦驚訝地抬頭看著他，一時說不出話來。

“別抽了?！彼僦貜土艘槐?，“對身體不好?！?/br>
沈亦突然笑了起來：“你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的？”

“有一段時間了。”秦陽淡淡地望著他，然后把香煙摁熄在地上，扔進了旁邊的垃圾箱里，“別再抽了。不好?！?/br>
說完又向他伸手：“剩下的，都給我?！?/br>
沈亦乖乖地把衣袋里滿滿的一盒煙遞給了他。

“還有打火機?！?/br>
沈亦苦笑一下，把打火機也交了上去。

秦陽鐵面無私地把手上的香煙和打火機都扔進了路邊的垃圾桶里，轉過身很認真地看著沈亦：“以后不準抽了?！?/br>
“知道了。”沈亦點點頭，眼里亮晶晶的。

秦陽并不相信他會這么輕易就戒了，便斬釘截鐵地繼續(xù)道：“萬一你背著我抽呢？”

“不會的?！鄙蛞嗟男θ莺鋈挥行﹤?，“我抽第一根煙的時候，就跟自己打了個賭，如果有人發(fā)現(xiàn)了的話，就立刻戒，永遠都不抽了?！?/br>
秦陽愣愣地站在原地：“你為什么要抽煙？”

“年少不懂事嘛?！鄙蛞嗾f得是那么風輕云淡。

“以后別抽了。”秦陽再一次強調(diào)，還是覺得不□□心。

“都說知道了?！鄙蛞嗥鹕砻嗣念^，漆黑的天幕下，遠處的天空綻開的花朵照亮他的側臉，他的聲音緩慢溫和，卻如此寂寞，“其實我不喜歡抽煙，但一直都沒人發(fā)現(xiàn)。我也就沒找到戒煙的理由?！薄?/br>
沈亦笑了笑，溫柔地攬過他的肩，輕輕抱了抱他。

“謝謝你，秦陽?！?/br>
不等秦陽反應過來，沈亦就迅疾放開了他的肩，轉身往家的方向走：“我們回家吧。”

秦陽愣愣地站了幾秒，然后才邁開腳步跟了上去。

那個除夕夜晚，他記得沈亦一直腳步輕盈地走在他前方，只給他一個看似輕松的背影。

煙花不斷地在頭頂綻放，他能記清的卻是前方的沈亦偷偷地伸手擦眼睛的動作。

很久以后，秦陽才知道。沈亦是在沈mama再嫁的那一天，開始抽的第一根煙。

那時，沈亦十六歲。

我抽第一根煙的時候，就跟自己打了個賭。

如果有人發(fā)現(xiàn)了的話，就立刻戒，永遠都不抽了。

我其實不喜歡抽煙。但一直都沒人發(fā)現(xiàn)。

謝謝你，秦陽。

謝謝你。

第8章密碼

沈亦。

沈亦，會不會有這么一個平行世界，在那里，你不是我的哥哥，我不是你的弟弟，我們是毫無關系的兩個陌生人，生活在地球的不同角落里。

如果有這么一個世界，我可以愛你嗎？

我可以光明正大、毫無畏懼地，愛你嗎？

秦陽從夢中醒來，然后瞬間感覺到了左手掌心傳來的陣陣刺痛。

仿佛被千萬只螞蟻同時噬咬，所有的神經(jīng)都在一瞬間被同時拉扯。痛得眼淚都不由自主地涌了上來。

他抱緊被子咬緊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