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那三個字，說得那么陳懇。

不知道為什么，聽到這里，喬越心里突然有一絲不安，他問:“那個條件？”

“我知道你不會答應，這一天，不過是我給自己造的一個美夢，我一周的假期也到了，所以……”修澤說著起身，穿上風衣外套，“如果沒有意外，我不會再回國。”

男人回眸朝他笑了笑，恍如昔日少年。

“這五天，大概是我們這輩子最后的見面?！?/br>
說完不再停留，朝門口走去。

“我答應你。”

在門被打開的一瞬，喬越聽見自己說。

☆、我答應你

冷風灌進來,吹散一室溫暖。

餐桌上的剩菜已經(jīng)涼透,喬越坐在桌前一動不動,胸膛下的一顆心卻在鮮活地跳動。

修澤的手還保持著開門的動作,整個人是僵硬而呆滯的，好似這句話很難理解，過了很久才明白過來。

“你說什么？”

“你讓我陪你一晚,我答應你?！眴淘街貜土艘槐?。

有風在耳畔呼嘯，千里之外的某一處山谷，有櫻花在飄落。

兩人的時間，在這一刻靜止了。

喬越不是一個猶豫不決的人，實際上他做事相當有規(guī)劃，執(zhí)行力也很強。他的人生,從童年出道,到后期轉(zhuǎn)型，退居幕后做經(jīng)紀人，一切都在他的規(guī)劃中。

他的人生就像一列火車,沿著預定的軌跡行走。但是由于上輩子修澤對他的執(zhí)念,導致他對自己后半輩子人生完全失去控制。

重活一次，他在發(fā)現(xiàn)修澤對他有不該有的感情時，毅然將修澤送出國。

這一次,他以為一切可以在他的掌控中，不想五年后再次失控。

在說出“我答應你”那四個字后的幾分鐘內(nèi)，喬越腦子里一片轟亂，無數(shù)的聲音在問他。

你在胡說什么？

你知不知道自己答應了什么？

你們怎么可以發(fā)生那種事？

這樣做的后果是什么你想過嗎？

你想重蹈上輩子的覆轍嗎？

……

這些雜亂的聲音慢慢落了下去,內(nèi)心深處有一個聲音，是那么的清晰。

當局者迷。

上輩子的景弈看得最通透，“喬越，沒有人能在愛情面前保持理智。他心里沒有你不會困著你，你心里沒有他為什么要在意，他對你是真心還是占有欲呢？”

沈怡然說，他心里有一個節(jié)。

這個節(jié)是什么呢？他不知道。

直到修澤說，這大概是他們這輩子最后的見面。

心底的重重冰層驟然間裂開千百條裂縫，一塊塊碎裂，掉落，露出最里面的東西。

上輩子為世俗所困，這輩子為心病所困。

兩輩子，他始終不愿意承認的一個事實。

其實，他愛修澤。

.

修澤從門口折了回來，門已經(jīng)被合上，房間內(nèi)仍然充斥著冬日的清冷。

“你是認真的？”修澤來到他面前，唇角的譏誚戲謔全不見了，漆黑的眼中是一種喬越看不懂的復雜情緒。

“我不想說第三遍?！眴淘降?。

修澤微微蹙起眉，“你知道我要的陪我一晚，不是簡單的陪我聊天吃飯打游戲?！?/br>
“我知道?！?/br>
“知道你還……”這件事超出了修澤的認知范圍，他有些煩躁地抓了抓頭發(fā)，再次發(fā)問，“你確定？確定了就不能反悔，等會兒我不會停的?！?/br>
“我確定。”

喬越眉目清冷如常，淺色的薄唇說出來的話很堅定也很生硬，像是要去英勇赴義。

頓了頓，喬越又開口，再三確認，“你說過，我答應你這個條件，你就原諒我?！?/br>
那語氣急迫得像是害怕修澤會誆他似的。

“嗯。”

修澤閉了閉眼睛，用鼻音回應了他，心臟有些痛。

這個人，就這么想跟他兩不相欠嗎？哪怕是以這種帶著羞辱的方式？

他知道他的喬老師不喜歡他，以后也不會喜歡上他。

可是，少年的心動就像是離弦的箭，潑出去的水，空中的煙花，一旦放出去了，就不可能收回。

他知道他們之間沒有可能。

可是，他能怎么辦？

就是喜歡這個人啊。

然而當真相被撕開，血淋淋的擺在他面前，每一道傷口都在叫囂著告訴他，“都是你一廂情愿，自作多情！你看，人家根本不領情，人家一心只想跟你撇清關系，人家寧愿損失名節(jié)都要跟你一刀兩斷！”

真心是如此的不值錢。

五年的時光雖然已經(jīng)令他鐵石心腸。

可是，喬老師，心被丟在地上任人踐踏，還是會疼的啊。

“你在想什么？”

不知什么時候，喬越起身，與他面對面站著。那只手放在半空中是要做什么？還有那眼中的神色，是在憐憫他嗎？

憐憫？

不，他不需要。

“你在想什么？為什么你看起來那么……痛苦？”喬越又開口，這回半空中的手動了動，他是想碰自己的臉？

修澤退后一步，躲開了那只手的觸碰，說著。

“是，我說過。你答應我這個條件，我就原諒你，之前的一切，一筆勾銷。”

“好?！眴淘近c了下頭。

修澤走到沙發(fā)上坐下，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嘲笑的卻是他自己。

“你放心，只是一夜而已，過后我不會糾纏?！?/br>
“我承認以前是喜歡過你，但是你也知道，國外的誘惑很大，又是娛樂圈這種地方，最不缺的就是美人?！毙逎墒种糁掳?，打量著面前這個人，“我雖然喜歡過你，但是都過了這么多年了，其實我差不多已經(jīng)把你忘了?！?/br>
“現(xiàn)在的你，只不過是我惦記多年的一塊肥rou。肥rou嘛，嘗一嘗就好，吃多了，會膩?！?/br>
垂在身側(cè)的手抖了抖，喬越垂下目光。

原來，是這樣么……

原來，修澤已經(jīng)放下了嗎？

他不是一直希望修澤放下嗎？現(xiàn)在修澤放下了，他應該高興啊。

可為什么，他心里會覺得難受。

對上修澤的目光，喬越輕咳兩聲，掩飾般地移開，笑了笑，“嗯，這樣最好，我也不喜歡糾纏。”

修澤的目光一直在他身上，為了避免兩人目光再相觸，喬越低頭收拾碗筷。

“我先洗碗。”

盤子全部堆疊在洗碗池里，打開水龍頭，喬越才松了口氣。

洗到第三個碗的時候，喬越感受到身后輕微的呼吸聲，對方離他已經(jīng)很近。

“我……我先洗……”

喬越心虛地往旁邊躲，一雙手臂環(huán)了過來，他僵直身體，猜不懂修澤是不是想玩點花樣。

然后他意識到是他自己的想法太齷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