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看著景霆瑞，不明所以。

“皇后不準您坐在椅子上抄書，所以才把這里的椅子錦墩都撤走了吧。不過，只要不是椅子就成了，您坐這兒也一樣的，剩下的，屬下來寫就好。”

“這怎么可以？爹爹要是知道了，還不得再罰我一頓！”愛卿連忙道。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這兒又沒旁人。”景霆瑞的膽子不是一般地大，微笑道，“小德子也不會出賣您，最重要的是……”

他拿起筆，照著愛卿剛才寫的地方，接了下去，“我舍不得您站著抄寫，而我都替您抄過七、八回了，對模仿您的筆跡是駕輕就熟的。”

“瑞瑞……”愛卿的臉孔紅彤彤的，伸出手，輕輕扯了扯景霆瑞的衣袖，“對不起，我又給你惹麻煩?！?/br>
“沒有的事，殿下，您想做什么都可以，只要您開心就好。”景霆瑞輕捏了把太子的鼻頭，“只是下回，您抱著公主可要小心些，別再摔跤了?！?/br>
“知道啦，下次肯定不會了?！睈矍涔钠鹑鶐妥樱尚奶劭氯崃?，比摔著他自己還疼呢！

愛卿托著下顎，坐在桌上看景霆瑞寫字。那真叫一個飛快，而且字跡筆劃，根本是如出一轍。

夜越發(fā)地深，小德子點燃了更多盞燭燈，而愛卿看著看著，竟然犯起困來，哈欠不斷，小腦袋一搖一晃地，不知不覺就靠在景霆瑞的右肩上。

景霆瑞停下筆，什么話也沒說，只是換了左手執(zhí)筆，然后右手抱穩(wěn)太子的腰，讓他靠在自己肩頭休息，就以這種不自然的姿勢，花了兩個多時辰，他就替太子罰抄完了。

抱著熟睡的太子，將他送回寢殿，叮囑春汐小心照顧太子之后，景霆瑞便帶著那沓厚厚的去長春宮，向皇后娘娘復命了。



“卑職叩見陛下，祝陛下鳳體安康！”

正如景霆瑞所預料的那樣，盡管已經(jīng)是夜半三更，身為“一國之母”的柯衛(wèi)卿還未安寢。

他是大燕第一位男皇后，故宮中不以“娘娘”稱謂，而尊稱其為“陛下”。

但百官皆知“陛下”是用來稱呼皇帝的，由此可見，皇上是多么寵愛柯衛(wèi)卿，愿意與他平起平坐。

且不但冊封他為皇后，就連太子的名字，淳于——愛卿，也是直言不諱地表達出，皇上對柯衛(wèi)卿的綿綿愛意那是比天要高，比海還要深！

能讓大燕帝國的皇帝一往情深的男子，自然不比尋常人，柯衛(wèi)卿從出生開始就充滿了傳奇色彩。

他是巫雀族人，一個傳說在盤古開天辟地的年代，就已經(jīng)存在的仙鳥鳳凰的后裔。

他們不論男女，都有著讓人驚艷的美貌，而且聰慧勤勞，一直在朱雀河谷的廣袤山林里，過著自給自足、與世隔絕的生活。

當然，他們的最特異之處，是男人也能懷胎十月、誕育后代，這最讓世人驚訝萬分。

歲月漫漫，偶爾，也有巫雀族人走出山林，生活在城邑。更有人入朝為官，成為權重望崇的宰相，并與太上皇秘密誕下一子。而這名皇子偏偏又繼承了大統(tǒng)，這才招來之后的血雨腥風。

先帝淳于炆，不想被世人知曉他是男人所生。這等奇恥大辱之事，嚴重威脅到他的權威，因此下令秘密誅殺巫雀全族。

而他的兒子淳于煌夜，卻偏偏愛上了巫雀族的幸存者柯衛(wèi)卿，雖然他當初并不知曉柯衛(wèi)卿的真實身份，這不得不說是一段曠世奇戀。

三代人的恩怨到了柯衛(wèi)卿這里，可說是冰釋前嫌。巫雀人如今和普通百姓無異，且因為是仙家后代，還備受追崇。

最起碼，那些依然反對巫雀族入主后宮的人，在皇上強勢的打壓下已經(jīng)落敗，暫時掀不起什么風浪了。

也為了不讓這些人有機會指摘巫雀人的不是，柯衛(wèi)卿這個皇后當?shù)檬窍喈斝量?，凡事親歷親為，做的事情，不比出入外朝，日理萬機的皇上要少。

現(xiàn)在這個時辰，他要審閱入夏以來近百座宮所的收支，所以他的案頭上，擺滿了厚厚的卷軸，里面小到一碗桂花羹都有記錄。

哪里需要節(jié)省開支，哪些供奉可以賞給下人。做到人人勞有所得，賞罰分明，才能讓宮里太平祥和，解除皇上的后顧之憂。

而教養(yǎng)皇子更是他的頭等大事，柯衛(wèi)卿既然罰了太子抄書，就一定會等他來交差的。

看到前來復命的是太子近身侍衛(wèi)景霆瑞，而非太子本人，柯衛(wèi)卿倒也沒說什么，只是點了點頭，讓他起身說話。

“陛下，太子過于勞累，此時已經(jīng)睡下。”景霆瑞不卑不亢，又躬身道，“還望陛下恕罪?！?/br>
“罷了，卿兒從小就熬不了夜?！逼鋵?，罰了太子之后，柯衛(wèi)卿也覺得罰抄十遍太重了些，還要他站著抄……可是說出去的話，如潑出去的水，身為皇后又怎能輕易改口？

“這是太子已經(jīng)抄畢的，請陛下過目。”景霆瑞雙手捧著那厚達百頁的宣紙，一旁的太監(jiān)上前接了過去，再呈給柯衛(wèi)卿看。

長春宮雖為寢殿，但因柯衛(wèi)卿把書案都搬入進來，方便時時處理宮中事務，所以這兒除了白檀熏香之外，更有硯臺筆墨的香氣。

案頭的燭火微微輕顫，一時間，只有柯衛(wèi)卿一張一張地翻閱宣紙的輕響。衣訣沙沙摩擦著紙面，明明是如此細微，卻觸動著聽者的神經(jīng)。

景霆瑞垂首站立，等聽到柯衛(wèi)卿一聲低低的，卻是無奈的嘆息時，他立刻跪了下來。

“你以為……”柯衛(wèi)卿的聲音顯得有些惱怒，但又克制著，他抬起手，摒退了旁人。

太監(jiān)和宮女全都跪安，退出殿外。

“你以為——我是這么好唬弄的嗎？”四下無人，柯衛(wèi)卿砰地一拍書案，叱責道，“這些字至少有一半都不是卿兒所寫！”

景霆瑞沒有說話，只是斂聲屏氣地跪在那里，權當是默認了。

“你以為你臨摹太子的筆跡，我就認不出了？卿兒性子急躁，是做不到十遍如一遍的抄寫，他這最后幾遍，哪里會寫得如此端正？毫無差錯？”

“陛下，卑職知道就算再怎么模仿，也蒙騙不了您的眼睛?！边@時，景霆瑞抬起頭，回話道。

“那你還替他抄寫？！你就不怕我治你的罪？”

“陛下，太子犯錯，即是卑職犯錯。身為太子的近身侍衛(wèi)，卑職沒能及時警醒殿下，便是瀆職之罪，所以卑職才斗膽，替太子殿下罰抄的?！?/br>
景霆瑞停頓了一下，又道，“殿下不小心摔了公主，心里難過，已深刻反省。且此事為卑職執(zhí)意為之，懇請陛下勿要再責怪太子。”

“你??！真是忠心太過了！”柯衛(wèi)卿搖了搖頭，無奈地嘆道，“連皇上都不會寵他到這種地步！”

“陛下，卑職并非愚忠，也非放縱殿下。只是想盡一己之力，為殿下排憂解煩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