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窗邊喝茶，手里翻著一本極為殘舊的醫(yī)書。他平日待人接物也是淡淡的，但現(xiàn)在看著那本醫(yī)書卻像是老色鬼看見年輕的美人般目不轉(zhuǎn)睛。

商柔在窗外站了許久，姚大夫還是沒有發(fā)現(xiàn)，終於他抬手敲了敲窗戶，姚大夫幾乎是馬上從木椅上跳起來。

「云湘你怎麼來了？」姚大夫從房里看著商柔，他只是在寢衣外披了一件外袍，長發(fā)也沒有梳起來，只是懶洋洋地垂在腰際，雙眉卻是痛苦地緊蹙著。

「有點不舒服?！股倘岈F(xiàn)在痛得連十指都不能如常伸展了，雙腿更是劇痛得彷佛隨時要跪在地上。

姚大夫見商柔被病痛折磨得臉色發(fā)白，連忙放下手中的醫(yī)書，打開/房門道：「進來吧?！?/br>
房間里相當簡陋，看診區(qū)和起居處只以一道屏風相隔，隱約可見書桌一側(cè)是書架，書架上放滿醫(yī)書。

姚大夫從屏風後繞出來，說道：「你先坐到床榻上吧?！?/br>
商柔坐在床榻上，姚大夫坐在對面，他問道：「是哪里不適？」

「全身的關(guān)節(jié)作痛?！?/br>
「你才那麼年輕??」姚大夫轉(zhuǎn)念一想，皺眉道：「以前你在你主人家里捱了不少打吧？」

大家都只道商柔以前是富家少爺?shù)哪袑櫍倘嵋矝]有反駁。其實他們沒有猜錯，不過當時商柔侍候的不是一般的富家少爺而已。

正在此時，外面卻突然有人敲門。

姚大夫探頭往窗外一看，說道：「芳微姑娘請進吧?！?/br>
商柔很少跟紅英院的人有來往，但他隱約記得自己見過這芳微好幾遍。

芳微向商柔頷首，然後向姚大夫道：「大夫，上次我要你找的藥，你找到了嗎？」

「芳微姑娘，這畢竟是不太好，好歹也是一條人命?！挂Υ蠓驗殡y地說道。

「我不管，李少爺鍾情於我，我腹中又有了他的骨rou，若是他的夫人這次生不下孩子，李少爺想必會以無出為由與她和離，到時候我就可以入門了?！狗嘉櫭嫉?。

「這幾味藥草合在一起無色無味，但若是李少爺不隨身攜帶那個香囊??」

「到時候我們再想他法吧。」芳微急急地問道：「你到底有沒有找到？」

姚大夫嘆道：「這乃大內(nèi)秘藥，我也是因為有一位前輩曾在太醫(yī)院任職，所以才得知此藥，但其藥材實在難覓，姑娘再等等吧?！?/br>
芳微雖是嗔怒，但也沒法拿姚大夫怎麼辦，唯有悻悻然而去。

商柔坐在一旁，待芳微的身影遠去，他才問道：「芳微想要一種可以讓李夫人滑胎之藥？」

「這藥名喚落花，若是下得少就只是滑胎，若是下得多就是一尸兩命?！挂Υ蠓蛘f道：「落花是由幾種猛烈的藥材混和而成，其份量必須精確無誤，否則就不能達到無色無味來殺人於無形?！?/br>
商柔略一躊躇，他又問道：「可是芳微要害的是李夫人，李少爺帶著香囊會有用嗎？」

「李夫人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孕，若是由李少爺帶著香囊，李夫人偶爾吸入少許，大約會在瓜熟蒂落之時一尸兩命，但若是李夫人自已攜帶香囊，其毒性揮發(fā)得更快，恐怕有孕七月時就會病死?！?/br>
商柔彷佛想起什麼，他的臉色變得蒼白，問道：「病發(fā)時的徵兆是什麼？」

「女子的下/身會不斷出血，然後發(fā)起高熱，久久不退，半個月左右就是一尸兩命了?！?/br>
商柔全身發(fā)軟，顫聲道：「你?那是大內(nèi)秘藥？」

「後宮里爾虞我詐，眾妃嬪為博君王恩寵也是無所不用其極，更別說當今圣上成功削藩，年紀輕輕便集大權(quán)於一身，又是絕色美貌，年少風流，這妃子們?yōu)榱怂囊恍峙乱彩菭幍妙^破血流—前陣子那位玉妃娘娘不是死了嗎？聽說還是被陛下最寵愛的芳菲公子害死的。」

商柔握緊身下的軟墊，他只是問道：「無色無味??若是藏在金鎖里也可以，對吧？」

「香囊?guī)г谘H，金鎖掛在胸前，毒素直達心臟，所以以金鎖藏毒的效用會更快?！挂Υ蠓蛞徽?，問道：「你有聽說過落花？」

「我??不知道?！股倘釗u搖晃晃地站起來，他一步步踉蹌地往外走去，終究還是眼前一黑，暈倒在地上。

醒來時，商柔嗅到一股nongnong的藥香，他睜開眼睛，只感到四肢舒服不少，他低下頭來，看見腫脹的十指已經(jīng)敷上藥膏，疼得發(fā)紫的膝蓋和大腿處也包裹著燙得溫熱的藥草。

姚大夫正端著藥壺，細細地為漆黑的藥汁倒到碗里。他看見商柔醒來，便說道：「你以前的主人家里真的很殘酷，幾乎把你的雙手都廢了，怪不得你疼得暈倒過去?！?/br>
商柔其實不是疼得暈倒過去，但他沒有反駁，只是搖搖頭道：「那里規(guī)矩森嚴，我又是不長記性的，便老是捱打?！?/br>
姚大夫把藥碗遞給商柔。商柔接過藥碗，苦澀的藥汁已經(jīng)放涼了，他一向不怕喝藥，所以很快便把藥都喝光了。

春雨綿綿，沙沙地敲打著窗扉，豆大的雨點在地板投下淺淺的陰影。

商柔有點疲累地靠在床邊，微微垂下頭來，烏發(fā)散落在胸前腰際，臉色還是有點蒼白，看起來很虛弱。他不想姚大夫深究自己的身世，便問道：「剛才你在看什麼書？」

姚大夫一聽見商柔問起醫(yī)書，立即就來勁了。他一邊調(diào)整軟枕讓商柔靠得更舒服，一邊興致勃勃地說道：「昨天我去書齋里，剛好老板買了一批舊書，里面有一本醫(yī)書，里面記載的都是些我從未見過的古方，所以我便挑燈看了一整夜?！?/br>
商柔看著姚大夫難得像個小孩子般雙眼發(fā)光，全然沒有平日老成持重的模樣，不禁笑起來，卻藏不著臉容里的苦澀。

「你笑什麼？」姚大夫似乎發(fā)現(xiàn)自己的喜形於色，連忙一臉正經(jīng)地說道。

「恭喜你找到了一本有趣的醫(yī)書?！股倘嵴ＵＱ劬?。

姚大夫難得臉紅，他立即轉(zhuǎn)過話題道：「你那些舊傷得好好調(diào)養(yǎng)，春天總是在下雨，你還得吃不少苦呢?！?/br>
「你把藥膏給我，免得我每次都來麻煩你。」商柔從懷中摸出一錠銀子，交到姚大夫手里。

「我在紅英院行醫(yī)，金娘是每月有給我錢的，我從來都不收病人的錢?！挂Υ蠓驌u頭道。

「這點錢是給你買藥材的?！股倘醾?cè)頭看了看放在案頭上的醫(yī)書，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