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身酒臭的男人，這少年身上帶著洗衣皂的香味。

「你是??云湘？」少年局促不安地問。

「嗯?！股倘嵘焓职褧断聛?，明明就是財色交易，沒必要交流太多，他又不是賣藝不賣身的名妓，本就不擅長花言巧語，大家也不過是看中他那副被合歡殿調(diào)教多年的身體而已。

少年有點被商柔嚇怕了，不斷地眨著眼睛，甚至還退後幾步。商柔見他可憐兮兮的模樣，唯有垂下雙手，沒好氣地道：「倒像是我在欺負你了?！?/br>
「不??不?！股倌赈钼钼踱醯?，商柔放下雙手道：「怎麼了？」

「其實??我是跟朋友打賭輸了，今天要進來紅英院找云湘公子，聽說他??」少年往商柔胸前看了一眼，商柔本來對這少年的一點點好感立即消失了，他伸手解開腰帶道：「想要看那個刺青回去炫耀？」

四十五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少年立即急急地說道。

商柔真搞不懂現(xiàn)在的小孩子了，他索性坐在床上，說道：「這位公子，現(xiàn)在我是你的，請自便吧?！?/br>
少年坐在商柔身邊，連連搖手道：「你別生氣。」

「我沒有生氣。」商柔很久沒有被逗笑了，但他現(xiàn)在忍不住被氣笑了。

「我??我不想做那些事情，你陪我聊聊天，好不好？」少年的眼睛眨啊眨。

「嗯?！股倘嵝毙钡乜吭诖采?。

「我是從蜀洲來的，參加今年的科舉。」少年明顯是個話嘮，一開口說說個不停，他繪聲繪色地說道：「我一直趕路，最後竟然迷路了，幾乎往南走到榮陽里，幸好還遇到一些一同來京城考科舉的同伴，要不然或許明年才來到京城。」

少年沮喪地說道：「我是不是很蠢？」

商柔想了想，他說道：「我跟你是同鄉(xiāng)??當初也是從村子里花了大半年才來到京城的?！?/br>
少年仔細一聽，才發(fā)現(xiàn)商柔的確有蜀洲的口音。其實商柔在京城居住多年，為了侍候牧晚馥，一口鄉(xiāng)音早就改成京城口。他剛才刻意以鄉(xiāng)音說話，少年便聽出來了。

「哪條村子的？」少年的興趣來了。

商柔把村子的名字說出來。他仔細算算，離鄉(xiāng)別井竟然差不多有六七年了，村子前好像有一棵桃花樹，可是記憶中那株桃花樹的模樣卻如此模糊。

當時自己只想來京城探望許成儒，順度去找牧晚馥，沒想到兜兜轉轉竟然在京城那麼多年了，自己由目不識丁的鄉(xiāng)下少年成了駙馬，又成了所謂萬千寵愛在一身的深宮玩物，現(xiàn)在淪為娼妓，永囚此間煉獄。

人生的際遇當真是無比奇妙，當年還是懵懂少年的自己，恐怕根本沒想過七年後的自己會成了這般可憎的模樣。

「曾是丞相的許大人是你的同鄉(xiāng)吧？」少年瞪大眼睛，只差沒有跳起來了。

這句話刺傷了商柔快要盲目的心，之前金娘向他提起許成儒被打發(fā)至東瀛一事，之後他四處詢問才知道此事屬實。帝王與丞相意見不合，丞相被降職流放至邊境也不是少見的事，但此事偏偏發(fā)生在商柔逃出冷宮後不久，商柔心里難免不安，但他也只能在這里猜疑擔心。

「我跟許大人以前在村子里是點頭之交。」

少年一提起許成儒就來勁了，他興奮地說道：「許大人是我的榜樣！他出身寒微，卻成為了陛下最信任的丞相，雖然權傾天下，但他清廉自律，大家都叫他活包公呢！身為讀書人可以做到像許大人那麼了不起也可以算是此生無憾了！」

他的臉色漸漸黯然，說道：「聽說當年許大人只是一個小進士，在瓊林宴里只是敬陪末座，卻意外地跟陛下聊起來，陛下對他的見解極為賞識，便破格提拔到戶部成為四品侍郎，不久之後就成為戶部尚書，最後成為了丞相。之前他不知怎地開罪了陛下，被陛下打發(fā)到那蠻荒之地?！?/br>
「君心畢竟難測?！股倘峥嘈Α?/br>
少年見商柔的神色淡淡的，以為他是覺得自己太幼稚，便怯怯地說道：「我不敢期望可以像許大人那般了不起??」

「當年許大人應該也沒想過自己會飛得那麼高，說不定你就是未來的他?！股倘嵝χ参俊?/br>
「我哪有那麼厲害?！股倌険u頭說道：「能考上一個進士已經(jīng)算是光宗耀祖了?！?/br>
商柔笑了笑，少年見商柔似乎有點興趣，便更為賣力地說道：「陛下文轁武略，年紀輕輕已經(jīng)一統(tǒng)邊關，之前林家被陛下拉下馬，朝中多了許多空缺，大家都說這屆若是中舉，至少也會有一個五品以上的官位?！?/br>
「林家??你是指當今太后的娘家？」

「是的，太后早就被陛下軟禁宮中，聽說陛下軟禁她之後大肆搜宮，搜出許多不得了的東西呢?！股倌陣@道：「最是無情帝王家，太后雖非陛下的親生母親，卻也把陛下養(yǎng)得那麼大，陛下還是抄了林家，把林家的人殺的殺，流放的都流放了。」

商柔失笑，他看著自己的雙手，若非牧晚馥刻意寵愛自己，挑起太后的怒火，讓太后以酷刑對待自己—太后雖然深沉，但在合和公主一事上卻終究是沉不住氣—牧晚馥怎麼可能借機囚禁太后搜集證據(jù)？

所謂寵愛，也不過是他的治國手段而已。

遇見同鄉(xiāng)的確是喜事，但這對於陰暗的日子而言只是杯水車薪。

這天，外面春雨紛紛，商柔睡到黃昏時才醒來。

他迷迷糊糊地拿青鹽和柳枝刷過牙，正想坐到一旁的繡凳上等待夜幕低垂時，雙腿的斷骨處卻突然發(fā)痛。他低呼一聲，整個人跌跪在地上，雙手按著地面，膝蓋重重地撞在地上，舊傷被撞得隱隱作痛。

商柔的斷腿接續(xù)得很好，但畢竟是斷過一次，現(xiàn)在還沒有徹底痊愈，所以雙腿不時發(fā)痛脫力。

周遭沒有著力點，商柔正想掙扎著站起來，卻聽見一陣敲門聲。

商柔急急地想要站起來，不想讓其他人看見自己如此狼狽的模樣，但欲速則不達，他愈是想要站起來，那不聽話的雙腿就愈是酸軟無力。

當商柔還跪在地上時，房門被打開了。門外的是小廝和當天的少年，他還是穿著那一套洗得發(fā)白的長袍。少年驚道：「你發(fā)生什麼事了？」

「沒什麼??你等一下?！股倘嵝⌒囊硪淼貜?/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