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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佛爺鬼鬼祟祟的將他帶進內(nèi)院的一幢二層洋樓之內(nèi)。何司令知道這是小佛爺平日做學(xué)問的地方,就笑道:“你要教我念經(jīng)嗎?”小佛爺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扯了他就往樓上走:“我是要帶你見一個人。”“誰?”小佛爺回頭沖著他很狡黠的一笑:“你不認識,我也是剛認識他不久。不過我們應(yīng)該結(jié)交一些這樣的人,以后也許有大用處的。”何司令愈發(fā)聽的一頭霧水,當(dāng)即停住了腳步:“到底是什么人?”小佛爺探頭將嘴湊到他耳邊,輕聲說道:“重慶的人。”何司令一激靈,立時神情緊張的扭頭看了小佛爺:“重慶?我的小佛爺——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小佛爺平時瞧著愛玩愛鬧,是個大孩子的性格;然而家規(guī)極嚴,此時他不讓人跟進來,整幢樓內(nèi)便空無一人,鴉雀無聲。毫無顧忌的在何司令的手臂上用力一捏,他將聲音又壓低了一個調(diào)子:“日本人先前說要三個月滅掉中國,可是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去三年了!我不相信日本人,也不相信德王,我也不關(guān)心能不能建國——本佛爺現(xiàn)在要腳踩兩只船了!”何司令聽了他的話,心中半信半疑,就一面盯著小佛爺?shù)难劬σ幻娣笱苤柕溃骸澳悄阍趺淳拖胫鴣碚椅伊四??難道只因為咱們是好朋友?”小佛爺似乎是瞧出了何司令的心事,便很不屑的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我的好朋友多得很,可惜他們要么是廢物,要么親德親日!極卿,我這一世既然趕上了亂世,就不得不分點心思出來為以后做打算。你也是一樣!”何司令望著小佛爺,還是不能完全相信他。猶豫了片刻,他搖頭笑道:“小佛爺,你不要鬧了,這是好玩的事情嗎?”小佛爺見他依舊心疑,就不再多說,只道:“那人也在找你。有話我們可以一起談!”說著便把何司令強行拽進了二樓上的一間書房之中。重慶來人是個皮貨商打扮的白胖子,見了何司令和小佛爺后,便神情很坦然的起身打了招呼。在得知了何司令的身份后,這白胖子也做了很簡單的自我介紹:“我姓陳,陳博易。久仰何司令大名,新二師的李世堯師長,原來是您的老部下,跟我提起過您?!?/br>何司令在情形劇變之下,頭腦的反應(yīng)又開始遲鈍起來。聽這陳博易忽然提起了李世堯,他就紅了一下臉,倒把先前那滿懷的戒心稍稍放下了一點:“是么……李師長現(xiàn)在還好?”陳博易從懷里掏出一個信封遞給何司令:“這也是我請求小佛爺把您找來的原因——李師長托我把這個捎給您?!?/br>何司令接過信封,沒好意思當(dāng)場打開,隨手就揣進大衣口袋里去了。陳博易瞧著像個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大商人,說起話來倒是干脆利落,很有點軍人的意思:“何司令,我此次有一事相求,便是想讓您幫忙,將我們的一部電臺送到厚和去?!?/br>何司令看了小佛爺一眼:“這……一部電臺才有多大?何必要讓我去送?”陳博易苦笑著搖了搖頭:“何司令,你是不知道這淪陷區(qū)民間的苦楚。從張家口到厚和,路途雖然不是很遙遠,可是沿途的關(guān)卡數(shù)不勝數(shù),就是私帶幾斤米面,都是很困難的!”何司令低下頭,表情呆滯,腦子里卻是飛速運轉(zhuǎn)著。“小佛爺應(yīng)該不會下套騙我,中國也的確是到現(xiàn)在為止依舊沒有亡國的跡象。腳踩兩只船是對的——萬一日本以后敗了呢?世間萬事都沒有一定的,未必日本人就永遠勝利!照現(xiàn)在我和日本人的關(guān)系來看,日本勝了,我未必有多少好果子吃;日本敗了,我就完了!”何司令忖度良久,后來就又抬眼望了小佛爺。小佛爺顯然也在思量。兩人目光相對了片刻,又各自錯了開來。清了清喉嚨,何司令開了口:“陳先生,把你這個事細說說吧!我若能幫上忙,自然無不盡力的!”何司令在小佛爺?shù)墓^中耽擱了小半天,吃過晚飯后才離開了。小佛爺派司機開汽車送他回家,而他獨自坐在汽車后排的座位上,一只手就忍不住伸進大衣口袋中,摸到了那封信。隔著手套,那觸覺很不明晰。只曉得信封里的內(nèi)容是薄而硬的,似乎不像是一疊信箋的樣子。脫下手套,他掏出信封看了看表面,并未見到文字,就小心的撕開封口,從里面倒出了一張照片來。借著汽車內(nèi)的小小電燈,他看清了照片上李世堯的半身像。照片中的李世堯穿著一身便裝,背景是一堵墻,讓人瞧不出地點;再看照片背面,也是一片空白。好一封信,從里到外都沒有留下任何蛛絲馬跡,就只有他李世堯在照片上喜氣洋洋的微笑著!何司令同李世堯相識已有近十四年了,可是今天拿到了照片之后,他才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從未仔細打量過這個人!照片上的人長臉、高鼻梁、濃眉毛。當(dāng)年老混蛋趙振聲說他“長的周正”,這話還真是不假??上q月不饒人,半輩子都是在沙場上混過來的,任他怎么周正,也是見老了!見老了,神氣表情卻都還是年輕的,一臉的得意和匪氣,仿佛可以隨時扛槍上馬,再去打出一片天下來!何司令想自己當(dāng)年總嫌他,嫌他粗魯好斗殘暴,可是活到如今這個歲數(shù)了,才曉得一個人能夠終生保持著粗魯好斗殘暴,是個多不容易的事情!激情這個東西,無限也有限;在這天下大亂的時代里,多少年輕人橫刀立馬,許愿要打出一片世界來稱王稱霸??墒谴騺泶蛉?,生生死死,到了最后,也不過就剩下一個活命罷了!何司令解開大衣扣子,將照片放進了襯衫胸前的口袋里。“你老了,我過兩年也會老。戰(zhàn)爭一天不結(jié)束,我們就一天不能見面——憑什么?這戰(zhàn)爭與我們有什么關(guān)系?你個老王八蛋,本來就是我手底下的人,怎么就不能再跟著我了?跟著我委屈你了?說起來就是要等到打完仗,可誰知道我還能不能活到那一天?時光一年一年的過,我今年三十二歲了,頭發(fā)白了,腎也不好,最近還經(jīng)常腰疼……我還能有幾年好時候?他媽的還是我傻,我這輩子就傻在這上面了……誰也別對我好,誰要是對我好,那就是要我的命……”何司令在這一路上思緒起伏,浮想聯(lián)翩,有點激動了。到家之后,他還沒有從那自言自語般的思想中回過神來,家中的聽差就迎上來稟報道:“司令,小倉顧問來了?!?/br>何司令答應(yīng)了一聲,夢游似的走進大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