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掏出一把象牙梳子，一手按了何司令的肩膀，一手給他梳理那頭亂糟糟的短發(fā)，嘴里輕聲念叨著：“年紀輕輕的，怎么不要個好兒？”

何司令任他擺弄著自己的腦袋：“沒有觀眾?！?/br>
藍拜山笑道：“嗬！那我呢？”

“你？”

“我不配？”

何司令很突兀的笑了一聲：“配，不過你看我做什么？”

藍拜山收起梳子，逗小孩子似的彎下腰，直望著何司令那雪白的額頭：“我看你怪好看的。”

何司令無話可答，又不肯深入探討，所以慌亂之下，只好又笑了一聲，隨即轉(zhuǎn)移話題：“西安那邊，是怎樣的態(tài)度？”

藍拜山將一只手插進褲兜里，在何司令面前來回踱了一圈：“傅仰山還沒有明確表態(tài)。他大概是知道我們現(xiàn)在是誠心要投奔他，所以還想拿捏做作一番。不過沒有關系，他現(xiàn)在正在同趙振聲交惡，趁著他們之間還沒有開戰(zhàn)，只要我們在去趙振聲那里走動一番，再放出風聲，不怕他不主動來收編我們。興許運氣好……”藍拜山笑著在何司令身邊坐下了：“還能跟他要點錢糧呢！”

這的確是個好想法，可是何司令笑不出來。

他現(xiàn)在的心思不在傅仰山身上。藍拜山身上散發(fā)出了淡淡的香水味道——哪里來的？

藍拜山還在和聲細語的對他展望著美好未來。何司令耐著性子聽著，只覺著鼻端的香氣愈發(fā)濃烈起來，簡直到了刺激的地步！

忍到最后，他終于忍無可忍的猛然站起來，也不管藍拜山說到哪里，抬手指了房門就咬著牙低聲道：“你給我出去！”

藍拜山眉飛色舞的正說到興頭上，萬沒想到何司令會忽然變臉，就愣了一下，慢慢的站起來道：“極卿，你怎么了？”

何司令的話少，腦子可是轉(zhuǎn)的飛快，并且是越想越邪門，自己把自己給氣了個半死。抬頭望著藍拜山，他的眼睛里面放了光，整個人看起來倒是生動了許多：“滾！”

藍拜山總不會比趙小虎笨。一見何司令變了模樣，雖然不知道他發(fā)的是哪股瘋，可也犯不上同他硬碰硬的翻臉。故而猶豫了一下，他訕訕的回身出門，垂頭喪氣的離去了。

何司令趕走了藍拜山，心中郁郁的恨不能嘔血。背著手走到前院，見勤務兵們正在向一間空房內(nèi)運送大包小裹。趙小虎身為指揮，此刻就小跑過來，討好賣乖的笑道：“司令，這些衣料子是藍參謀長從西安帶回來的。還有兩個大提包，里面裝的是外國糖和紙煙，我讓人送到里院去了。您要不要現(xiàn)在去看看？”

何司令長出了一口氣，神氣不定的命令道：“你帶人瞧瞧去，看藍拜山有沒有帶女人回來？”

趙小虎吃了一驚：“啊？”

何司令抬手給了他一個很響亮的耳光，表情簡直偏于猙獰：“我啊你媽的×！”

趙小虎果然就不“啊”了。他揉著臉叫了三兩個伙伴，一路小跑著出了院子。

蘆陽縣是個小地方，從何府出門，到任何地方的距離都不遙遠。趙小虎帶著人在藍家門口，同參謀處的衛(wèi)兵扯了會兒閑篇，很快就打聽明白了一切。然后他也沒有急著回去向何司令復命，而是帶著伙伴就近找了個小館子，要了一盤醬牛rou，一盤炒花生米，自自在在的吃喝了一通。直鬧了個酒不足而飯飽，才抹凈了嘴巴，從館子門口開始起跑，到了何府之時正好是氣喘吁吁，臉也漲紅了，瞧著可是夠奔波勞苦的。

“報告司令，我問明白啦！”

何司令還站在院子里，惡狠狠的瞪著他：“說！”

“藍參謀長的確是從西安帶回來一個女學生。說是今年才十七歲，一身的洋式打扮，穿皮鞋露大腿的，長的可漂亮了?！?/br>
何司令點點頭，仿佛是有點要臉紅的意思：“好，好，接著說！”

趙小虎眨眨眼睛：“沒了。”

何司令驟然轉(zhuǎn)身，且向房內(nèi)走且說道：“讓張副官去傳達一聲，我下午要開會！”

趙小虎答應了一聲，又樂顛顛的跑了。

何司令在睡了一個很簡短的午覺之后，起身——這回把衣裳穿利索了——然后出門。

安國軍的軍部就設在蘆陽縣先前的高等小學校之內(nèi)。十來名團長加上參謀處等人散亂的坐在一間教室內(nèi)，靜聽何司令訓話。

何司令站在眾人面前，垂了眼皮，誰也不看，只橫眉冷對了地面，先開口將西安傅氏那邊的情形大概的講了一遍，然后話鋒一轉(zhuǎn)，說道：“安國軍當年在老帥的手里，那名聲是非常之好的，不過好好的隊伍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也全怪我這個兒子不爭氣。如今既然要重新回歸正途，在座諸位也就該一同的端正了身心，要有軍人的樣子，不要學那些土匪習氣！比如在行軍途中，就絕不該攜帶女眷！小兵孤身睡涼炕，你做長官的有臉摟著姑娘自己快活？長此以往的不知自重，真能連軍心都完全的喪失掉！沒有了軍心，誰給你們賣命？你們到哪里弄錢去？”說到這里他忽然抬頭將屋內(nèi)眾人掃視了一遍，毫無預兆的又改了話題：“金煥然呢？”

“在萬通呢！”李世堯神情憊懶的答道：“金團長好容易擠到了個落腳的地方，哪里舍得回來？死也要死在那里呢！”

何司令一拍面前那張東倒西歪的破桌子：“混賬東西！剛過了幾天安穩(wěn)日子，就要鬧內(nèi)訌！你們鬧吧，自己先在內(nèi)部打個七死八傷，然后再讓陀螺灣的東北大兵一鍋端了，咱們好一起完蛋！他媽的，馬參謀去給送個信，讓金煥然馬上滾過來！我有話同他講！”

馬參謀——馬大嬸立刻小心翼翼的答應了一聲：“是，我今天晚上就去萬通?！?/br>
何司令又拍了一下桌子，不知是觸動了什么心事，氣的一雙眼睛幽幽的亮：“這叫什么鬼地方！連電話都沒有！你們這群胸無大志的，在這么個窮山溝里都能活的這么得意，真是天生當土匪的料！總而言之，今天開會就是這兩條：一是不許內(nèi)訌；二是不許帶女眷！好了，散會！”

何司令宣布散會之后，自己氣沖沖的便率先走了出去。屋內(nèi)眾人倒不急著離去。其中孫團長扭頭對著李世堯輕聲問道：“他到底是要說什么？我怎么聽的糊里糊涂的？”

李世堯笑著回身望了坐在身后的藍拜山：“藍參謀長，你同司令交情深，你給我們分析分析司令這番話的意圖吧！”

藍拜山一笑：“甭問我，我也不知道這是怎么回事兒?！?/br>
李世堯又問馬參謀：“我說大嬸子，你的意見？”

馬參謀也是笑：“旁的我聽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