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糧食折成大洋，送過來就是了！”

李世堯興致勃勃的來見何司令，結(jié)果挨了一頓胡卷，灰頭土臉的從何府退了出來。心里依舊是沒生氣，就是有些沮喪。好像犯了什么大錯，而又尚未挽回一樣。

出了大門，他向前走了兩三步，越琢磨越不是味兒，忽然抬手一拍腦袋，脫口而出道：“嘿！我怕他個rou！”

話雖這樣說，第二天上午，他還是派人往何府送來了五百塊大洋。何司令獨自坐在光緒年間的硬木太師椅上數(shù)著銀元，無緣無故的就悲從中來，覺著自己像個叫花子了。

第3章藍(lán)拜山

趙小虎人如其名，生的虎頭虎腦，圓臉大眼睛，結(jié)結(jié)實實的，放在哪兒都是個好小子。

李世堯說他是自己從死人堆里扒拉出來的，其實這話也不是很確實，扒拉人的的確是李世堯，可是指使者卻是十米開外站著的何司令。

因為這個，趙小虎就把何司令當(dāng)成了自己的救命恩人。對于何司令，他是相當(dāng)?shù)闹艺\，然而也經(jīng)常偷懶頂嘴；何司令對他，是非常的慈愛，一般不同他一般見識，偶爾見識一次，必然要將他吊在房梁上用馬鞭子抽。

趙小虎吃了幾次涼水皮鞭的苦頭，就長了記性。一見何司令望著自己的眼睛里透出亮光，便下意識的撒腿就跑，不到天黑不敢回來。

在趙小虎的眼中，何司令這人顯然活得很沒意思。手下有那樣多的人馬，可是既不帶兵、也不打仗。成天的閑著，也沒有什么消遣，院子里一百年見不到一個姑娘，就只同部下軍官們練嘴皮子，一會兒喜了一會兒惱了，做戲一樣，不過遠(yuǎn)沒有戲好看。

這天晚上，他照例端了一盆熱水進(jìn)了何司令的臥房，何司令坐在床邊，兩條腿長長的伸到地上，又是在發(fā)呆。

他早看慣了主子的這幅傻樣，此刻也不多話，只在床前放了水盆，然后蹲下來為何司令脫皮鞋，扒襪子。

何司令是難得走路的，一雙腳在養(yǎng)尊處優(yōu)之下，看起來簡直有種稚嫩的玲瓏。給人洗腳自然不是什么好差事；可是趙小虎對于何司令的腳，倒是充滿研究的興趣的。換言之，他總想在這雙腳上咬一口！

何司令的腳也是細(xì)白瓷做的，咬一口，就碎了。

洗完腳，何司令也就該上床了。躺在白里子紅緞面的厚棉被里，他忽然自言自語的開了口：“他怎么還不回來呢！”說完還嘆了口氣。

趙小虎端著洗腳水，一言不發(fā)的用腳尖輕輕踢開門離去了。他知道何司令念叨的人是藍(lán)拜山。藍(lán)參謀長生的中等個子，永遠(yuǎn)打扮的整潔干凈，把一身軍裝穿的分外瀟灑利落；一笑兩只眼睛就彎成月牙兒；薄薄的嘴唇，會說話，會逗趣，會哄人。

藍(lán)參謀長既有這樣的好處，同何司令又有極深的私交——當(dāng)年跑去學(xué)校綁票的就有他一個，那時的何七爺進(jìn)了汽車之后，就被他滿懷的緊緊摟了，從北平一路摟到了天津！

何七爺可能是讓他給摟舒服了，下車變成何司令之后，雖然面無表情，可是也并無怨色，還很多余的問藍(lán)拜山：“你這一路抱著我，累了吧？”

藍(lán)拜山笑瞇瞇的：“不累，我能把您一直抱到奉天去?！?/br>
何司令一笑，不說話了。

何司令的睡眠很不錯——起碼是看起來很不錯，夜里從不點燈熬油的做貓頭鷹，第二天也總是日上三竿時才起床。起了床，因為比較不修邊幅，所以也無須花費時間在梳妝打扮上——他活到了這個地步，已經(jīng)無所謂好看不好看了。好看沒人欣賞，不好看也沒人批評，索性就怎么舒服怎么來吧！

吃過內(nèi)容為熱湯面條的早餐，他坐回床上，開始了這一天的思索。

“一定要搞一個番號過來?！彼耄骸澳呐孪蚋笛錾降皖^呢！有了番號，才算是正規(guī)軍，以后還能有個升騰。否則陷在這山溝里，終日就靠著打家劫舍過日子，長此以往，真就成了巨匪了，那怎么成？李世堯之流，愚昧短視，就看眼前這點利益，不為將來做長遠(yuǎn)打算。而且他們本來就是草莽出身，自然覺著無所謂；我卻是和他們不同的……我不能永遠(yuǎn)留在這個窮鄉(xiāng)僻壤里做山大王！”

想到這里，何司令不知不覺的蹙了眉頭，一雙手就抓住襯衣的下擺，緊緊的揉攥著。

此刻，院內(nèi)趙小虎忽然隔著窗子喊道：“司令！藍(lán)參謀長回來了！”

何司令正在出神，驟然聽到這么一串高聲喧嘩，就嚇了一跳：“什么？”

趙小虎習(xí)以為常的重復(fù)道：“藍(lán)參謀長回來啦！剛在院外下了車，現(xiàn)在到客廳等著見您呢！”

何司令站起來，向前走了兩步，忽然又停下來，開口吩咐道：“讓他過來?！?/br>
趙小虎答應(yīng)了一聲，撲騰撲騰的向前院跑了過去。何司令留在房內(nèi)，手忙腳亂的解開腰帶，把襯衫下擺平平整整的扎進(jìn)褲子里去。然后又將軍裝上衣的扣子系了大半——衣服上也有許多皺褶了，虧得他是衣服架子一般的細(xì)高身材，打扮的再狼狽些，也還是個出淤泥而不染的瓷人。

他還想梳梳頭發(fā)，可惜時間不允許了，藍(lán)拜山已經(jīng)推門而進(jìn)，并且身姿挺拔的向他行了個軍禮，朗聲說道：“報告司令，拜山回來了！”

其時何司令正背對著他站在桌前找木梳，此刻就回頭瞟了他一眼，臉上并無喜色，語氣極其平淡的說道：“什么時候回來的？”

藍(lán)拜山隨手先關(guān)了房門，然后向內(nèi)走了兩步，喜氣洋洋的答道：“剛到，直接就過來了。”

何司令又掃了藍(lán)拜山一眼，見他軍裝筆挺，精神煥發(fā)；眼睛里帶著極濃重的笑意。

受了那笑意的感染，何司令決定說兩句客氣話，雖然因為語氣不善，常把好話說的不好聽：“你路上辛苦了?！?/br>
藍(lán)拜山又向他靠近了一些：“不辛苦。放心吧，我又不是走著去，沒什么辛苦的！你這些天還好嗎？把你一個人留在這里，我倒是很有些不放心??！”

何司令轉(zhuǎn)身走到床邊坐下來，雙手就插進(jìn)了兩側(cè)的衣袋里：“我很好——”忽然覺出不對勁兒來，抬頭看了藍(lán)拜山一眼，心想你有什么可不放心的？你個參謀長，不放心我這個司令？真奇了怪了！

藍(lán)拜山迎著何司令的目光，很坦然的微笑：“極卿，我給你從西安帶回了點東西，用卡車運來的，都卸在前院兒了。你見了，準(zhǔn)保滿意喜歡?！?/br>
何司令低頭的望著地面，仔細(xì)咂摸著那“極卿”二字，覺著很有點意思：“你的眼光，那一定是沒錯的?！?/br>
藍(lán)拜山?jīng)]有回答，而是從褲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