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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狂風(fēng)大作,將屋內(nèi)的燭火吹滅,嵇冕借著檐下燈籠的微光,恍然瞥到了黑紗下面的臉,已經(jīng)爛得不成樣子,蛆蟲在上面爬。夜色下,這張臉顯得異??刹?。嵇冕立馬低下了頭,不敢再多看一眼。“你也害怕,是不是?”“不、不敢?!?/br>嵇如彥聲音里帶著怒火:“我?guī)讉€月前,便已經(jīng)大限將至,若非為了你們這群蠢材,何以點了續(xù)命香,還變成這樣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續(xù)命香,這名字的確好聽。可修士都不愿碰它,乃是因為身體已死,魂魄卻留了下來,日日焚香,便會變成這樣的怪物。誰愿意忍受這種痛苦?一日日看著自己的身體腐爛,蛆蟲爬進了rou里,痛感卻不會消失。嵇家想保住榮華富貴,族中就不能沒有筑基期修士。嵇如彥的眼神格外陰冷:“不能讓蕭家那小子查到嵇思晴的事,不然……咱們同青炎宗的聯(lián)系,就得被發(fā)現(xiàn)了?!?/br>嵇冕微怔:“那爺爺打算怎么做?”嵇如彥咳嗽了幾聲,聲音更啞:“你明日去拖住蕭家那小子,我要抹去嵇思晴的存在?!?/br>嵇冕嘴里發(fā)苦:“那她的遺骨呢?文斌答應(yīng)了辭兒,要把她葬入嵇家,令她落葉歸根的!”“遺骨?”嵇如彥眼神發(fā)狠,“自然是挫骨揚灰,半點不留?!?/br>嵇冕瞪圓了眼:“挫骨揚灰?”“我都是為了嵇家!”嵇如彥呼吸凌亂,眼底滿是瘋狂,“爺爺見蕭家那小子資質(zhì)極好,你說,我若奪舍他,咱們嵇家是不是有了倚仗?”嵇冕嚇得退后數(shù)步,嵇冕連滾帶爬的離開了這個地方。爺爺瘋了!臨走前,他似乎還聽到嵇如彥低聲呢喃:“蕭家那小子想查嵇思晴的事,我抹去她的存在,不讓他查到,那他就會多在嵇家待上一段時日,我就有機會下手了?!?/br>嵇冕遍體生寒,筑基期修士神識根本不算強,如何能去奪舍另一個筑基期修士?他這不是護著嵇家,而是把嵇家?guī)ニ劳龅纳顪Y。—昨天下了一夜的春雨,早上露水濕重,始終沒有放晴,從窗外吹入葳葳涼意。蕭慕尋很早便起了身,門口站著一個人影:“仙長可是醒了?”蕭慕尋望向外面:“何事?”“家主有請?!?/br>蕭慕尋不信嵇冕這么快就想通了:“我一會兒再去?!?/br>那人十分猶豫:“望仙長快些,家主說……想同仙長密談?!?/br>蕭慕尋挑眉,密談?蕭慕尋也不吊人胃口了,推開了門:“既然如此,那便走吧?!?/br>他被領(lǐng)著,穿過了煙雨朦朧的長廊,又繞過水榭,才來到昨日的劍室。如嵇冕所言,今日的確只有他一人罷了。他獨坐許久,身體沒入陰影之中,失去了僅剩的生機。蕭慕尋走到了里面,奴仆緩緩將門閉緊,屋內(nèi)便顯得更加安靜了。蕭慕尋直接進入了正題:“嵇家主可是想好了?”嵇冕臉色蒼白,眼下布滿青黑:“是。”他受嵇如彥控制太久了,分明自己才是嵇家的家主,卻猶豫不決,不夠果斷,連一些小事都無法自己做主。昨夜嵇如彥的話,令他徹夜未眠。是嵇家對不起思晴和謝辭,卻還要讓她們落到這樣的田地么?蕭慕尋看出了他內(nèi)心的掙扎,倒也不著急。“聽聞嵇家的老族長也是筑基期,怎不見他?”嵇冕臉色更是難看:“仙友……”蕭慕尋:“怎么了?”嵇冕喃喃自語:“你說為何這世上總有那么多不自量力,分明家族已經(jīng)衰敗,卻還要苦苦強撐?”“你說的是嵇如彥吧?”嵇冕渾身僵硬:“不……只是有感而發(fā)?!?/br>“不必騙我?!笔捘綄さ哪抗馑瓶创┮磺?,“算一算他該幾個月前就壽終正寢?!?/br>嵇冕全身無力,或許一開始嵇如彥是擔(dān)心嵇家,可如今他已經(jīng)瘋魔了。他能明白,嵇如彥看著嵇家由盛至衰,卻無力扭轉(zhuǎn)乾坤的無力;他亦能明白,嵇如彥擔(dān)心族中無筑基期支撐,嵇家從此沒落的心焦。可今時不同往日,嵇家已經(jīng)想了太多辦法,還是換來這樣的結(jié)局。嵇冕想起嵇如彥昨夜的話,越想越覺得害怕。不是他膽小懦弱,見過蕭慕尋的本事,又知他是蕭家嫡系,手里定有許多保命的法器。嵇如彥日薄西山,早已無法維持,奪舍之事根本就是在做夢!蕭慕尋盯著他:“嵇冕,我信你不是蠢材,你是嵇家的家主,嵇家如何來走,該你說了算?!?/br>嵇冕喃喃道:“我是嵇家家主……我說了算?”他因這句話而醍醐灌醒,仿佛撥開月明,在夾縫里尋到了一條出路。嵇冕醞釀了許久,又問蕭慕尋:“若我說了,希望仙友履行諾言,不追究嵇家的過錯。”“自然。”嵇冕比嵇文斌識時務(wù),懂得審時度勢,有他帶領(lǐng)嵇家,至少不必擔(dān)心嵇家再犯蠢了。只是……他尚不成熟,做事不夠果斷。蕭慕尋昨日說出那些話,便做好了嵇冕要想好幾天的準備,沒想到他竟這么快就邀自己過來了。蕭慕尋問:“嵇家主這么快就想通了,是你自己的主意,還是旁人同你說了什么,令你改變了想法?”“仙友誤會了,這自然是我自己的想法!”嵇冕滿臉苦澀,“其實我做這個家主,乃是被人他們強迫的。自蕭家走后,嵇家就亂了套,人人都不想坐這個位子?!?/br>蕭慕尋挑眉:“是怕蕭家再次報復(fù)?”嵇冕連忙擺手:“報復(fù)可不敢說?!?/br>蕭慕尋直接戳破:“有何不敢說,難道他們不是這么想的?”嵇冕嘆了口氣,躊躇的說道:“仙友料事如神?!?/br>他從最初的艷羨,到如今的感嘆。也就蕭家,能培養(yǎng)得出如蕭慕尋這樣風(fēng)華綽綽,天資絕頂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