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公交車站里避雨。

或許是受陣雨影響，本應(yīng)抵達(dá)的公交車遲遲沒有出現(xiàn)，陳葉盡干等很久，公交車的半點影子都沒瞧見。倒是兩位女學(xué)生，打著傘從校門口走出來。

其中穿裙子的女孩注意到他，眼睛一亮，快步走到他身旁：“小陳老師！”

陳葉盡認(rèn)識這個女孩。她不是他所教班級的學(xué)生，但是他的一個家教對象。

“婷婷？”陳葉盡蹙眉，“你們怎么這么晚才走？”

“下禮拜就是學(xué)校的藝術(shù)節(jié)，我們舞蹈社有個節(jié)目，剛剛排練完。”

“有家長接你們嗎？”

“唔，沒有，”女孩搖頭，“我倆打算坐出租車回去。”

兩人說著話，她的同伴已經(jīng)攔下一輛出租車，朝她揮手：“婷婷，打到車?yán)?！?/br>
女孩莞爾一笑：“那我走啦！”

“快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老師……”她輕喊，忽然伸出手，把自己的雨傘塞進(jìn)他手中，“我的傘給你用！”

不待陳葉盡做出反應(yīng)，她飛快跑開，冒雨鉆進(jìn)了出租車?yán)铩?/br>
陳葉盡看著手中鑲白色蕾絲花邊的粉紅雨傘，嘴角不由抽了抽。

……雖說是自己學(xué)生的一番好意，但讓他一個大男人，打這樣一把充滿小女生氣息的雨傘，他還是覺得有點詭異的。

正走著神，一輛車停到他面前。他以為是公交車到了，一抬頭，卻發(fā)現(xiàn)是一輛銀灰色的轎車。

詞遇打開車窗，靜靜看他一眼，說：“上車吧。”

一路上，詞遇專心開車，面部沒什么表情，沒看陳葉盡，并沒和他說話。

水珠密密麻麻地敲打擋風(fēng)玻璃，又被雨刷器迅速地擦至兩側(cè)。陳葉盡坐在副駕駛座，整個人被詞遇冷峻的氣場包圍，沒話找話道：“詞遇，你這是要去做什么？”

“嗯？”

詞遇抿著唇，從喉嚨里發(fā)出一聲意義不明的音節(jié)。陳葉盡不明白他的意思——是讓自己重復(fù)一遍剛才的問題，還是自己問了一個不該問的問題？想了想，換一種表述：“你怎么會路過我學(xué)校呢？”

“……”

這次，連意義不明的音節(jié)都省略了。

“其實，你忙你的就好?！标惾~盡坐得不太自在，抬手摸摸脖子，“不用特意載我的，順路把我扔在哪兒就行?！?/br>
詞遇沒說話，一踩油門提速，打方向盤猛地并過兩條道，甩開堵在前面的車。

他冷不丁開口：“也是，小陳老師有傘?！?/br>
陳葉盡一怔：“?。俊?/br>
“被女學(xué)生喜歡的感覺很不錯吧？”

詞遇這話說得沒頭沒腦，陳葉盡怔道：“現(xiàn)在的小女孩都挺活潑的……”

“再活潑，也不至于自己淋雨也要把傘給老師的程度?！?/br>
陳葉盡一頓，忽然反應(yīng)過來，詞遇大概在旁邊看見了自己和學(xué)生談話的整個過程。

“詞遇……你是專程找我？”

“你才發(fā)現(xiàn)?！?/br>
“找我做什么？”

詞遇把車緩緩?fù)５铰放?，熄火關(guān)掉引擎，轉(zhuǎn)頭盯著他：“我不能找你嗎？”

“不是不是，”陳葉盡連忙搖頭。被詞遇沉靜的目光一錯不錯注視，他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又木訥點點頭，“你找我，當(dāng)然，挺好的?！?/br>
詞遇突然笑了，抬手刮了一下他的臉：“那你說說，怎么個好法？”

呃……這種問題，陳葉盡怎么回答得上來。

“我看我不找你你過得更好?！痹~遇瞧著他，替他回答，“我不聯(lián)系你，你就不聯(lián)系我。就算我把車停在你面前，你也視而不見……倒是一門心思跟女學(xué)生聊得火熱?！?/br>
陳葉盡昨晚雖是坐詞遇的車回去的，但他一路被胃痛折磨，哪有心思留意詞遇開的什么車。說實話，就算詞遇把車往他眼前擱一天，他也不會注意到。

他正打算解釋，猝不及防聽詞遇撂出最后那句話，臉上飛快地掠過一抹驚異。語氣不自覺地沉了沉：“詞遇，我是她的老師，而她只是我的一名學(xué)生?！?/br>
詞遇的眼神若有所思：“生氣了？”

“沒有?！标惾~盡別過頭，“你別再說這種話就行?！?/br>
詞遇沒再說什么，修長蒼白的手撫上他的臉，指尖在他光潔的肌膚上輕輕摩挲。

“葉盡，你知不知道，看到你跟那個女學(xué)生有說有笑的樣子，”詞遇傾過身體，溫?zé)岬臍饬鞔档剿?，“讓我覺得很不舒服。”

陳葉盡聞言，身形一滯，似乎是僵住了。

詞遇的身體傾過來，幾乎壓迫他的胸膛。他被困在逼仄的副駕駛座里，后背被門抵住，而迎面是詞遇逐漸放大的俊美面龐……

呼吸交疊。

眼看著嘴唇就要碰上，詞遇忽然一彎腰，噠的一聲，幫他解開了安全帶。

陳葉盡仍然有些失神，卻感到詞遇的氣息已經(jīng)遠(yuǎn)離。那個俊美的男人坐正身體，用一種溫文爾雅的神色，對他淡淡一笑：“走吧，我?guī)闳コ酝盹?。?/br>
第五章

接下來的日子，一到傍晚，詞遇就會開車等在校門外，接陳葉盡去吃晚飯。

女老師們調(diào)侃：“小陳是不是談戀愛了呀？”

陳葉盡一頓，“沒有。”

“別否認(rèn)啦，看你這幾天電話響個不停的。煲電話粥還不夠，人家姑娘天天跑在校門口等你，我們都看見咯！能開那么好的車，肯定是位有錢人家的千金吧?！?/br>
“你們誤會了?！标惾~盡搖搖頭，不想多做解釋。

那幫八卦的女老師們根本不聽他那套：“小陳你條件很不錯的，就是性格太內(nèi)向。這姑娘性格主動的，跟你正合適。你可要珍惜?。　?/br>
主動……

陳葉盡暗想。

事實上，他對詞遇的主動感到無所適從。

詞遇不僅請他吃飯，還會很頻繁地給他打電話、發(fā)簡訊。

從早到晚，他的手機時不時就震一下，打開一看，也沒什么實質(zhì)性的內(nèi)容，都是一些“你現(xiàn)在在哪”，“你在做什么”之類無關(guān)緊要的話題。臨睡覺前，詞遇也會給他打電話，天南地北地閑聊，最后用他特有的清冷嗓音道一聲“晚安”。

這種情形持續(xù)一段時間，不僅周圍的同事認(rèn)為他談戀愛了，就連陳心枝也嗅出不尋常的氣味來。

“小盡，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瞞著mama？”

陳心枝笑盈盈覷他。

陳葉盡看著她欣喜的目光，后背一寒，完全做不得聲。

他的確有事瞞著陳心枝，而且，還是絕對不能告訴陳心枝的事情。

他在K城重新遇見詞遇——這件事，如果被陳心枝知道，他不敢想象會引發(fā)怎樣的軒然大波。

七年前陳心枝歇斯底里、幾近崩潰的反應(yīng)，如同一場狂風(fēng)驟雨，把他沖擊得七零八落、搖搖欲墜。他感覺那些碎片至今散落在自己身體里，無法尋覓、拼湊和彌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