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忽然炸了個(gè)響雷，謝流水回了一下頭，突然發(fā)現(xiàn)楚行云竟站在自己身后，問：

“你在干什么？”

作者有話要說：記憶指路標(biāo)鮫皮春在第九回鬼肚玉4中露過臉=w=

第三十一回山陰宅3

“沒什么?！?/br>
謝流水從容不迫地從桶里濕身站起來,笑著要來抱楚行云。

楚云魂躲開了。

謝流水雙手環(huán)抱,笑著看他：“你自己的身體，干嘛排斥？”

楚行云定定地看著他。

“楚俠客,你再這么板著臉,我就要親你了。”

楚行云掉頭走了。

謝流水笑著目送他,等小云的身影消失在那長廊里，謝流水的笑一點(diǎn)點(diǎn)沉下去,他蹲回桶里，靜靜地摩挲著楚行云右腳踝的鐵鎖痕……

誰干的？

他洗不下去了，從桶中起身，回去,長長的回廊沒有開窗也沒有點(diǎn)燭，幽深，又昏暗。

某一天睡起來時(shí)，謝流水和楚行云突然發(fā)現(xiàn),他們之間的牽魂絲加長了很多。

從那一天開始，每一次醒來,牽魂絲都會(huì)加長，兩人間的距離越來越遠(yuǎn)。

遠(yuǎn)到可以消失在彼此的視線里。

如果有一天牽魂絲長到無限長，那大概就是靈魂分體的日子。

這一點(diǎn)很好,楚行云可以不用再被謝流水拽著散步了,謝流水也可以脫離楚行云，去做一些別的事情。

他開始關(guān)注那個(gè)山鬼的事。

傳聞雖然是傳聞，可到底為什么會(huì)有這樣的傳聞？

謝流水走過了東、北、西三面,于是今日準(zhǔn)備朝南面探一探，那里似乎是一個(gè)山谷。

下過雨，山路泥濘，天還是陰著，愁云慘淡，不管幾點(diǎn)都看不見日頭，林中老樹遍布，枯枝虬根，幾只昏鴉飛著，時(shí)不時(shí)發(fā)出喑啞的叫聲。

又走了幾步，烏鴉越聚越多，其間還有不少禿鷲，謝流水皺了下眉頭，再走幾步，他突然聞到一股……濃密地化不開的，腐尸味道。

謝流水捂緊鼻子，撥開面前橫斜的枝干，穿過這一片密林。

林子的盡頭，有一處天坑，坑內(nèi)，腐尸萬千。

走獸、禽類、還有人，堆在坑中，沒有一具是完好的，剜鼻挖眼，肢解成塊，開膛破肚，時(shí)間各不相同，有的已白骨森森，有的剛爛得流湯，有的還掛著rou絲，數(shù)以萬億的蒼蠅、蛆蟲在滋生、狂歡。

謝流水退回到聞不到臭氣的地方，抓起牽魂絲，開始收線，最后像釣魚那樣，釣到了一只楚行云，行云歪著腦袋，面無表情地看著謝流水，想看這人又要搞什么名堂。

謝流水摟住他，往前走，撥開枝頭，給他看那萬物死坑。

楚行云只看了一眼，轉(zhuǎn)頭就吐了，他是魂靈吐也吐不出什么東西，但他幾乎是摔在地上，嘔得死去活來，謝流水嚇到了，趕忙將楚行云拉起來，拍他的背，給他順氣：

“你怎么了？抱歉，我不知道你反應(yīng)這么大……”謝流水扶著楚行云，準(zhǔn)備回去，他以為楚行云大概見慣了這些，李府滅門還有蠆盆尸時(shí)，見小云都淡定自若，現(xiàn)在想來，大抵也是苦苦支撐吧。

然而楚行云卻推開他，自己站起來，平緩了情緒，重新站在萬尸天坑前，看著。

謝流水從他身后蒙住他的眼睛：“你不想看，就不要勉強(qiáng)自己，走吧，回去吧?！?/br>
楚行云定定地?fù)u了搖頭：“這就是山鬼的傳聞？誰干的？”

“不知道，走吧，別想了，跟我們可能也沒關(guān)系，明天回清林居吧，這地方你別住了?！?/br>
楚行云沒有掙開謝流水蒙住他眼睛的手，只是輕輕道：“若跟我們沒關(guān)系，我們便不會(huì)看見，既然看見了，那必定是有因果的?！?/br>
陰沉的天近了黃昏，顯出一種惡心的尿黃色來，熱膩腥臭。謝流水看著楚行云，這人很少跟他說這樣的話，謝流水回道：

“看不出來楚俠客是信因果的人。”

楚行云沉默著不說話。

“世上只有必然沒有偶然？類似這樣的想法？”

楚行云還是沒有再回答。

謝流水嘆了一聲：“跟你聊天真是聊不起來，算了我們回去床上聊吧，站在尸坑旁邊怪惡心的。雖然我這人有點(diǎn)信宿命論，不過我倒是覺得世上是有很多偶然，很多意外，所以，凡是不關(guān)我屁事的，我都不愛管，看看就算了吧，就是有一萬個(gè)尸坑，我們不住這就好了，這兒天塌下來又關(guān)我們什么事？各人自掃門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br>
謝流水隨口胡說著，語調(diào)輕松，但是緩不了沉悶氣氛，他覺得，楚行云……變得有一點(diǎn)奇怪。

說不上哪里怪，但就是不對勁，整個(gè)人都不對勁……

自從住到了這間屋子，似乎什么都開始，不對勁了。

他領(lǐng)著楚行云往回走，沒走三步，楚行云頓住，死死拉住謝流水，謝流水此時(shí)附身在楚行云身體里，按理說是靈魂同體的主位，但他突然一動(dòng)也不能動(dòng)，只見眼前的楚行云朝他微微一笑：

“黃昏，逢魔時(shí)刻?！?/br>
楚行云猛地一用力，就將謝流水推進(jìn)尸坑里，整個(gè)人凌空俯上，捏住牽魂絲：“給我換回來！”

他出手極狠，死命將牽魂絲往外扯，痛得謝流水叫都叫不出來，黃昏的余暉撒向這片尸坑，殘陽似血，映著白骨與腐rou，謝小魂頓覺自己被活生生剝了層皮，一時(shí)天旋地轉(zhuǎn)，痛不欲生，他勉強(qiáng)睜開眼，看見自己與楚行云已交換倒錯(cuò)，云魂歸云身，他仍成了一縷外來魂，肚臍眼上的牽魂絲緊緊纏在楚行云左手小指上。

他倆凌空換魂，楚行云重回身體里，面無表情地看了一眼謝流水，接著直直地往下墜去——

謝流水氣他這么粗暴地對自己，可又沒辦法眼睜睜地看著他摔下去，罵了一聲粗話，只好又將楚行云接回懷里，恨恨地捏了一把云臉。

“算你能！”

“你早知道這里有尸坑是不是？加上黃昏，陰氣太重，就要把我從你體內(nèi)趕出來，哎，我到底哪里讓你這么看不過眼了……”

謝流水盯著楚行云，比起氣楚行云，他現(xiàn)在對楚行云更多的是疑惑。他很奇怪，楚行云不該做出這樣的事……再怎么想要拿回身體，也不必冒這么大風(fēng)險(xiǎn)……

懷中的楚行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