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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卻沒發(fā)出一絲聲響。等他走近了,老廠公才似有所覺回過頭,褶子臉抖了一抖,嘲弄道:“夠有出息的啊,才一天功夫就把自己折騰得比鬼還像鬼?!?/br>和臻緊緊抱著手爐,像是從里面汲取唯一的一點暖意,黑得不見光的眼珠子轉(zhuǎn)向老廠公,輕聲問:“是您動的手嗎?”老廠公一點都不意外他有此一問,面上的嘲諷更濃:“你覺得你干爹犯得著繞這么大一圈來殺你的小情兒么?”老人家不知道是被和四氣到了,還是今晚興致高話格外多一點,仿佛不把和臻這副死樣子給刺破了不罷休,唱戲版拉著聲調(diào),“看你們演一出情比金堅惡心我自己?”和臻倒也不介意他冷嘲熱諷,一副沒事人的樣子點點頭表示知道了。老廠公這回是真被他的平靜給氣到了,他走近兩步,快被耷拉下來的皺紋擋住的眼睛一挑,令人不寒而栗:“怎么的,我要說是我下的手,你還想替那小王八羔子向你干爹報仇嗎?”和臻蒼白的臉上沒有多余的情緒,只是平靜地?fù)u搖頭:“不會?!彼nD了片刻,淡淡道,“雖然我和他沒有挑明,但他之前的確幫著蕭巡做了許多對不起我和東廠的事。如果是您動的手,就當(dāng)他是用條命還債了。等他好了,”和臻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后輕不可聞,“我就帶他走?!?/br>老廠公怒不可遏,如非惦記著眼前人是先帝的血脈,幾乎想一掌斃了這個不爭氣的東西,他怒極反笑:“好啊好啊,我養(yǎng)了二十年的崽子,流著先帝的血脈,負(fù)著一國的重?fù)?dān)。如今在這風(fēng)雨飄搖,內(nèi)憂外患的時候竟然為了個男人要死要活,還要遠(yuǎn)走高飛!早知有今日,我當(dāng)初何必費盡周折救你一條狗命!”和臻輕輕呼出一口白氣,散在冰冷的風(fēng)里,像是吐出胸口積攢的所有郁氣,忽然就笑了:“干爹,這種話你和別人說就算了?!彼掷锖橇丝跉?,神色里有幾分漫不經(jīng)心,“我們爺倆就別互相算計對方了。你找來杏花村的那一夜沒說實話,我不僅是先帝藏起來的兒子,應(yīng)該還有別的身份吧。”他想了想,說,“是我娘那邊的,我猜?!?/br>老廠公的臉色駭然一變,死死盯著和臻:“你查到了什么?”東廠的四大護(hù)法現(xiàn)在說是和臻的人,不如說仍然聽命于老廠公。和臻的一舉一動都在這個老人的眼皮底下,雖然從他接手東廠后許多舉措都不得這位老提督的歡心,但老提督始終沉默以對,沒有任何的干涉。東廠不過是和臻的墊腳石,以后等他登上那個位子,成為整個大燕的帝王時則會是他的刀。刀必須要服從主人,它的用處只有它的主人才能決定。是殺人不見血,還是斬草除根,滅門抄家全在于和臻一念間。可和臻如今在眼皮子底下知道了一些本不該知道的事,這讓老提督從與這個干兒子重逢以來陡然生出一種不愿承認(rèn)的惶恐,還有一種“孩子終于長大了”的詭異欣慰。和臻摩挲著手爐,抬起一直微垂的眼,露出個淡淡的笑容,他搖搖頭:“我什么也沒查,只是我好像尚留著一些幼時的記憶。”他遲疑了一下,低聲道,“我娘是晉人對不對?晉國與大燕隔著一片內(nèi)海,我依稀記得自己是從海那邊漂過來的?!?/br>老提督的臉色隨著他的話越來越沉,但也從側(cè)面證明了和臻的記憶不假,他的神情十分復(fù)雜,但最終還是承認(rèn)道:“的確如此,當(dāng)初你娘身不由己,為了護(hù)你周全只能將你送往大燕。雖然在我看來,她也是把你往死路上送,但好歹你活了下來?!?/br>和臻:“我那時候活下來,可前不久差點就死了?!彼咸岫?,面帶幾分困惑又有幾分猜度,“到現(xiàn)在我都覺得自己病得十分蹊蹺,毫無兆頭。直到遇到納音那個老道士……”老提督面帶薄怒:“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這里面肯定有納音那老東西的手筆,否則……”和臻:“如不是他,我那時候活不下來?!?/br>老提督嗤之以鼻,他像只發(fā)怒的困獸在庭院里來回走動:“放你娘的狗屁!你是天生的鳳凰命,命里就該有這一劫!置之死地而后生沒聽過嗎?你熬過了那個劫,身負(fù)龍鳳血脈,以后無病無災(zāi),福壽綿延。也就納音那厚顏無恥的老東西,趁你病著裝神弄鬼,你竟然還對他感恩戴德???簡直可笑至極!可笑至極!”和臻:“……”老提督氣得喘著粗氣和他大眼瞪小眼。和臻摸摸鼻尖:“不是吧干爹,我原以為自己是先帝留下的種已經(jīng)夠離奇,你現(xiàn)在突然又告訴我,我還肩負(fù)著什么狗屁鳳命……”他匪夷所思道,“我是個男人??!”此言一出,兩人都不約而同瞥了瞥和臻下面。和臻:“……”老提督:“……”和臻面色陰沉:“我又不是真太監(jiān),我好歹有的!”行吧,老提督這個真太監(jiān)懶得和這崽子計較這種有沒有的狗屁問題,他不耐煩地飛舞著唾沫星子:“你知道個屁!所謂的鳳命是你娘那一族的血脈,你娘她出身晉國一個古老的世族,這個世族的祖先來自一個古老的巫族。在遇見納音之前,和臻從不信怪力亂神之說。故而和臻雖然認(rèn)為他干爹所言實在荒謬,但心底多少還是有幾分相信的。況且,他身上的確有一只與生俱來的鳳凰。老提督似乎看穿了和臻沉默之下的半信半疑,冷冷地哼笑一聲:“你娘在晉國也算名門貴女,你隨意讓人一查便知?!?/br>和臻揉了下額角:“干爹你還有什么瞞著我的一并告訴我,你現(xiàn)在就是說我是神仙轉(zhuǎn)世我都信了?!?/br>連狗屁鳳凰都出現(xiàn)了,離神仙轉(zhuǎn)世還遠(yuǎn)嗎?和臻頓了頓:“你要是為了讓我有個正大光明的名頭登上皇位,搞這些東西就算了。做皇帝不都是真龍轉(zhuǎn)世嗎,沒聽說過讓只鳳凰上位的。”老提督:“……”意識到和臻對他娘和先帝的過往完全不感興趣,提督原本準(zhǔn)備好的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的那一套便尷尬地卡在那,用不上了。他想了想,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拿捏不住這個干兒子的心思了,終于沒耐心暴跳如雷道:“我說你這小子軟硬不吃,刀槍不入的到底有什么打算?!別和老子說你要和那個小錦衣衛(wèi)歸隱山林,不問世事這種屁話,你敢說一個字,明天今天就是你那小情兒的祭日!”“這個……”和臻倒真有過這種想法,但也只是想一想而已,不論他是不是先帝的兒子,但就如今大燕隨時一副要亡國嗝屁的局勢,和臻也無法全身而退。他走了,國破了,又哪里能得一處歸隱的安生地呢?和臻抬起頭,對上他干爹雖然蒼老但仍然銳利的眼睛,忽而笑了一笑:“雖然我從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