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壁上有顆盤虬臥龍的老松,枝椏斜生在水面上。 晏棠瞅準時機,一把握住枝干,兩人終于在湍急的水流中鎮(zhèn)定下來,借著老松脫離河水,攀附著岸邊大石,雙雙跌倒在開闊的山坳間。 全身濕透的李映柔仰躺在布滿鵝卵石的淺灘上,大口大口喘息著。 對岸刀削一般的崖壁聳向天空,零星裝點著幾株矮樹,襯著灰黑的天幕,壓抑堆疊,搖搖欲墜。 “殿下,你沒事吧?” 晏棠虛弱的聲音傳來,好半晌她才魂魄歸位,手肘撐地,半折起上身,“我沒事……” 視線的盡頭,晏棠手捂著肩后,濕漉漉的面皮泛著慘白。 李映柔見他神色不對,踉蹌起身,來到他身邊察看,只見他修長的五指沾滿血跡,觸目驚心。 她怔愣道:“晏棠,你受傷了?” “是箭傷?!标烫谋揪蜕碇匾坏叮赣直缓恿鳑_掉,傷口嗷嗷往外流著血,如今只覺頭暈目眩,說話也變得有氣無力:“殿下,先幫臣止血。” 李映柔如夢方醒,用嘴咬住自己的曳撒,柔軟的妝花緞很容易就被扯成條狀,將他的傷口捆地嚴嚴實實,“你還能走嗎?” “沒事?!?/br> 晏棠定定心神,顫巍巍站起來,目光探查了一番周遭的景致,南邊又是山套,進去怕是出不來了,“我們順著河往下游走,陛下派人來的話,肯定要從下游往上搜。” 留在這里也是坐以待斃,李映柔訥然點頭,拉住他的手一同往下游走。 不多時天幕最后一絲光亮消失,山坳瞬間被黑暗吞噬。夜風襲來,濕衣寒涼刺骨,李映柔心頭恐懼滋生,手止不住的顫抖。 “別怕?!标烫奶謸ё∷募绨?,將她護在身前。 男人寬厚的胸襟猶如避風塘,李映柔躲在其中,這才感覺好一些。可惜沒走多久,晏棠再也堅持不住,轟然跪地。 他眉心攢緊,耳畔全是蟬鳴之音。 “晏棠!”李映柔跪在他身前,順著輪廓扶住他,“你怎么樣?” 晏棠喉結微滾,“柔柔,我現(xiàn)在感覺不太好,我說的話,你要仔細聽著?!?/br> “你……”李映柔腦子發(fā)懵,“你要交待后事嗎?” “算是吧?!标烫尼屓恍π?,顫聲道:“柔柔,我知道你對毅德太子的死心懷怨念,想要將李韶推下皇位,這次我本想護你周全,沒想到世事難料……” 他抬手輕撫她的臉,“若我這次醒不過來了,放下你的仇恨吧。你自己跟李韶對峙,可謂是以卵擊石,你那些手下若沒有我的牽絆,是聚不成線的。” 遠處有狼嚎更迭而起,李映柔置若未聞,男人虛弱的話音在她心里掀起千堆波濤,如山洪,似海嘯,撲面而來讓她呼吸發(fā)滯。 她曾經(jīng)設想過,晏棠對她了如指掌,只是當這一切得到證實時,她依舊怔然錯愕,“你怎么會知道的?” 晏棠只是笑笑,眼中蘊著柔情萬千,只可惜湮滅在寂黑的夜色中,“毅德太子回不來了,若他在天有靈,最想看到的是你喜樂平安。這次求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去看世間山川,去尋花問柳,干什么都行?!?/br> 腦中仿佛有什么東西炸響,晏棠眼前白茫一片,往前探身,在女人薄唇上輕啄一下,眷戀道:“其實你一直都在我心上,只是我嘴懶,我以為……還會有很多時間……” 李映柔惶然睜大眼,怔愣看他倒在自己肩上,好半天才回過神來,雙手環(huán)住他,“晏棠?現(xiàn)在不是死的時候,你醒醒!聽到了沒有?!” 回應她的只有山澗濤聲,連綿不絕。 夜色浸染濃墨,李映柔的體內似有冰凌迸碎,扎入rou中,攜起噬骨錐心之痛。 她眼眶濕潤,顫著手試探晏棠的鼻息,氣若游絲,若有似無。 這一瞬間,她又感受到了前世死前的凄楚,被拋棄的絕望將她籠罩,扼住她的咽喉,掐住她的命脈。 “別先死……”李映柔聲音哽咽:“這里黑燈瞎火的,我害怕……” 淅瀝的雨點墜向大地,她失魂落魄的抱著晏棠,直到雨水滂沱才起身,使勁渾身解數(shù)將男人拖到一株參天老樹下,可惜這榮茂的樹冠依然遮不住雨簾。 李映柔驚恐到麻木,背倚樹干死死抱住晏棠,肆虐的雨水和淚混雜在一起,泥濘了她的面容。 如果命運注定終結在此,那她重生的意義又在哪里? 茫然自心尖一閃而過,留下深沉悸動。她不甘又有一絲欣慰,最起碼這次不是她一個人下黃泉,晏棠這張烏鴉嘴,怕是真的說中了。 李映柔闔上眼,嘲弄一笑,他們之間真是孽緣。 大雨無情沖刷,她昏了醒,醒了又昏,反反復復不知過了多久,終于等到風銷雨歇。 李映柔如負釋重似的喘著氣,神志恍惚時,盡頭出現(xiàn)了星星點點的橘黃火焰,由遠及近,密密麻麻鋪散一地,好像還有人在喊他們的名字。 直到熊熊火焰映紅她的雙眸時,她聽到有人興奮大喊:“找到了!長公主他們在這里!” 李映柔木訥的眨眼,懷中昏死之人很快就被錦衣衛(wèi)架起來。 不多時,李韶策馬而來,甫一看見她,眼中冰雪消融。他翻身下馬,踉蹌著撲到她身前,將她抱進懷中,哽咽道:“謝天謝地,你還活著……” “韶韶……”李映柔輕聲呢喃,仿佛有淚滴落在她額前。 失而復得的喜悅讓李韶難以自持,低頭深吻她的發(fā)髻,聲音溫煦如春風拂面,“沒事了,沒事了,朕帶你回家?!?/br> 李映柔羽睫輕顫,身子被抱起時,扭頭看向被人架著的晏棠,火把照亮了他毫無血色的容顏。 她薄唇翕動,沒說出話來,闔眼墜入無盡黑暗中。 兩日后,陰雨終于散去,秋高氣爽,碧空如洗。 朔華殿內,太醫(yī)院張院史替李映柔下完針灸便將銀針收卷入盒,躬身道:“陛下,若無他事,老臣先退下了。” 晉陽王謀反,錦衣衛(wèi)指揮使下獄,雖然拖著還未處決,但朝堂的血雨腥風早已積淀成型,大臣們行事都小心翼翼,生怕多說錯說惹怒龍顏。 “等等,你都施了兩天針了,長公主怎么還是渾渾噩噩的睡?”李韶嗓音暗啞,負手站在他面前,翼善冠下的面容柔中帶刺,質疑之意不加掩飾。 張院史直言道:“陛下,長公主精力耗竭又受到驚嚇,神思一時半會緩不過來實屬正常。老臣也可以施針強行喚醒長公主,不過這百害無一利,眼下長公主剛褪了高燒,需要自修自復,陛下不能心急?!?/br> “朕怎能不急?”李韶雙眉攢起,心覺這些人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她都兩天沒吃什么東西了,這樣下去,身體能受的了嗎?” “陛下放心,臣在湯藥里添加了不少滋補藥材,能保證長公主安然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