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了幾秒，仰起腦袋看了看天：澄藍(lán)色的蒼穹，美好得仿佛容不下一絲罪惡。

閉上眼，搖了搖牙，在心里下定了決心——沒有誰比他更清楚麒念這一招意味著什么。

只見小獸往后退了幾步，隨即猛地一躍，向前撲去抱住了麒念的肩。在麒念來不及做出反應(yīng)之前，抬頭嘴一張便要重重咬下。

卻是眼前突然出現(xiàn)一道閃電，以保護(hù)著的姿態(tài)將自己與麒念隔開。光線之中夾雜著狂風(fēng)一樣凄厲的怒吼，鞭子般一下下抽打在身上。

凜冽的白色光線，暗含著施術(shù)之人不言而喻的憤怒，鋪天蓋地朝自己砸來。

劇痛襲來的瞬間，小獸顫抖著蜷縮起身子，一雙翅膀費(fèi)力撲閃了兩下，然后松松地耷拉下來。

背上是洋洋灑灑的血色斑點(diǎn)，一縷一縷地纏繞在毛發(fā)間。和秋草的綠黃相襯出觸目的效果。

視線被鮮血給模糊了。隱約可見的視線那頭，是一襲白衣的人，迎風(fēng)而立。

一枝海棠花伸了過來，橫在那人身前，似墨線在衣裳上邊勾勒出濃墨的一筆。

十分真實(shí)。

仿佛就在自己身旁一般，真實(shí)得好似一伸手就可以抓到。

小獸掙扎著向前伸出爪子。

卻只是徒勞地虛空中畫出一個半圓，然后“咚”一聲摔在了地上。

還是……抓不到啊。

無論如何，都不能將你抓住啊。緋冉。

何時起了秋涼，席卷了上一季的熱氣只剩下浸涼心骨的寒意，盤旋而上；又或者是日光落幕，被無法驅(qū)散的、令人絕望的黑暗所侵略。

再也看不到陽光。

“蘇廿三！”

撕心裂肺的吼叫，鳳離踉蹌著奔來，脫下大袖衫，將因?yàn)槭а^多而瑟瑟發(fā)抖的小獸罩住。

怕太用力而傷了小獸，他努力使手臂不要抖得太厲害，伸手將小獸圈住，慢慢地輕輕地?fù)磉M(jìn)懷里。

一格一格地抬起頭，死死咬住嘴唇不讓自己哭出來。鳳離怒紅了眼圈，再也顧不上什么，只是憑著本能吼道：

“緋冉你會后悔的！”

“你知道他是誰么？”

你知道——他是誰么？

緋冉扶著麒念，聽此眼前一黑，像是被什么東西迎面砸來。低下頭看了看，不敢相信是自己下的手，好半天才猛地抬起頭來，顫抖著張了張嘴：

“我沒想要……傷害他?！?/br>
他匆忙趕來。卷進(jìn)眼簾的畫面，卻是小獸眼中閃動著的火一般的怒意，和在麒念頸項(xiàng)邊，不過咫尺的，小獸的口。

心急之下動作脫離了意識，早已忘了這只是一只羸弱的，連身形都未發(fā)育完好的小小神獸。

“三兒——”

鳳離本能地哆嗦著上下扯動衣服，想要止住懷中小獸的鮮血，卻被三兒的動作給嚇了一跳。

因?yàn)楹ε掠|碰到傷口的緣故，所以鳳離只敢松松地將小獸擱在臂間。

正好給了小獸機(jī)會。

三兒只是掙扎了兩下，一個列跌，便從鳳離的手臂間硬生生翻滾了出來，咚一下摔落在地。

小獸咬咬牙，前爪跪在地上，努力撐起身體，搖搖晃晃的身體，風(fēng)中難以控制地不斷發(fā)抖。

然后直起身子，一步，兩步，每一步都像承受了萬千重量，艱難地走向緋冉。

眼睛清澈得像深秋時的水潭，眉宇間卻落滿了抖不盡的痛楚。失望的表情，自眼底一路散開來。

你以為，我是想害你或者麒念？

殷紅的血跡一路流淌下來。綠色的草坪上，霎時只看見桃花色澤鮮紅的血跡，星星點(diǎn)點(diǎn)地灑滿了一地。

“嗷——”

小獸閉上眼，面對著緋冉，發(fā)出最后一聲哀鳴。

然后身子一晃，再也承受不住地倒在了草坪與秋光之間。

作者有話要說：

趴地認(rèn)錯，對不起我來晚了，淚。

還好任務(wù)完成，終于可以安心睡了。

哭

第34章身是眼中人·一

“小家伙?！?/br>
“蘇廿三。”

一聲一聲，蟬鳴一般在耳膜上跳動，仿佛持續(xù)了一個季節(jié)的漫長鼓噪，用力敲打著心靈。

一切都被聲音碾碎，緋冉的目光里只剩下漫天的白。

瞬間恍惚后，回過神卻發(fā)現(xiàn)只剩下依稀熟悉的心疼情感。

緋冉臉色白了又白，猛然后退兩步后，又突的向前，揮手想要抓起小獸。

卻被一只手橫在胸前擋住。

白錦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xiàn)在這里，斜斜睨了緋冉一眼，輕輕俯下身，動作輕柔地自草坪間將小獸抱起，置于胸前。

小獸被揉進(jìn)一個舒適的懷抱，僵硬著的身體，因?yàn)樵丛床粩鄠鱽碇臒釟舛匦伦兊脺嘏?/br>
rourou的一對翅膀，朝著白錦撲朔了幾下，示意自己還好。

“呃，這，我不小心誤傷了他?！?/br>
緋冉又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張開雙臂，作出擁抱的姿態(tài)。包含著歉意的微笑，倏一下在臉上鋪開：

“既然是我的過失，就將這小家伙交給我好了。等他傷好之后，我再親自送還給白錦你，這樣如何？”

白衣的仙君目光灼灼，眉目間是生動綻放著的笑容。

好像是等到說完，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話來得有些突兀，眼角的余光里，麒念的表情分明在臉上僵住。

白錦瞟了瞟緋冉，一向散漫的眼神忽而繃緊：

“送還？緋琴仙君，你可看清楚了，這個小家伙?！?/br>
手指指了指懷中的小獸，唇角向上彎起，帶著諷刺的笑意，語調(diào)冷淡地開口道：

“他是神獸，是有意識的生命，不是可以隨意玩弄的物體，不滿意可以退貨，傷害了可以修補(bǔ)?！?/br>
白錦的微笑弧度擴(kuò)大，聲音卻慢慢變冷：

“雖然按理說，對于比自己等級高的仙君的要求是不應(yīng)該拒絕的，但我想，這件事既然是緋琴仙君所造成的，那么至少應(yīng)該尊重三兒自己的決定吧。”

“這樣的話……”

最后一點(diǎn)陽光透過海棠的縫隙，悠長地落下燦金花影。緋冉低下頭，陰影中朝著小獸，幾近討好地伸出一只手：

“喂，小家伙，我知道你攻擊小念只是獸類本能的反應(yīng)對不對？我?guī)湍銓熀茫偎湍慊厝?，如何？?/br>
緋冉頓了頓，片刻的寂靜后，臉頰又被笑容給點(diǎn)亮：

“還有你喜歡的紅豆糕噢？”

時間靜止。

緋冉惴惴不安地看著小獸，不漏過哪怕一個細(xì)微的動作。

他一時來不及思考這突然做出的貿(mào)然舉動，究竟是出于何種原因。只知道從心底里泛上來的心疼，呼嘯著蓋過那些自以為會有的，也應(yīng)該有的，對試圖傷害麒念的人的感情

——憤怒，憎恨，或者厭惡。

倉促間只剩下無聲的心疼，碾碎了在心口薄薄地?cái)傞_。

熟稔的，寵溺的，甚至是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