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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大好姻緣當然泡湯了。他此后再也沒見過那個倒追他的女孩子——果然,縱然是喜歡,也要看家世背景的。他并不覺得有怨言,本身自己并無喜歡……只是突然想起了黎家那小子的話:“你以后不要和他們一樣?!?/br>白鹿原苦笑了一下想,怎么可能一樣……已經(jīng)不一樣了。已經(jīng)不一樣了,他望著翻云覆雨的天空,模模糊糊地想,起碼,最明確的就是,此后這一生,和女孩子戀愛,都會有陰影。他回到學校,誠懇地去找了校長。校長憐惜這位家道突然中落的青年才俊,更欣賞他在學校時期的優(yōu)異表現(xiàn),爽快地讓他留校了下來。既然在辦公廳實習過,教書未免可惜,不如做行政。正好二級學院建起來了,好崗位當然留給年輕人做。就這樣,白鹿原抱著電腦搬進了學校后勤集團的辦公室,一頭扎入象牙塔。辦公室外,綠蔭漫漫,陽光寂靜。這時日真好,看著外面連帽衫的少年和短裙少女,便能讓人忘掉時間,忘掉世間浮沉,縱然不得不應酬,卻也較外面人心單純。他打算駐在這里,不走了。天之涯,海之角,知交半零落。這句話宛如文讖,總跟著他,如影隨形。慕容笑笑生出事的那段日子,白鹿原從未覺得如此恍然。到了夜里,血管里奔騰的洪流越發(fā)疾馳起來,仿佛揭示著不能抗拒的命運,仿佛吶喊著不得不噴薄而出的自由。有的人一生也沒寫過長篇,可到了一定的年紀就忽然會寫了,那并不是編造的某個故事,那只是傾訴你自己的表達。那天之后,他也再沒有見過另一個白鹿原了……不,不,他夢到他了。夢回龍戰(zhàn)玄黃地,坐曉雞鳴風雨天。在某個呼吸愈來愈焦慮的夢中,他滿懷著那些不能訴諸于口的苦悶和渴望,仿佛穿越一道道真理之門,在時間回廊的盡頭,看見一個中山裝的青年,滿臉痛苦和絕望,跪坐在地上,口中悲憤道:“良友漸隨千劫盡,神州重見百年沉……神州重見百年沉,這家、國、君、父,便真的沒有救亡之路了么?!”他只覺心中一痛,有些不受控制地走了過去:“你……”“是你么?”那青年卻是一陣狂喜,猛地撲了過來,狂熱而又有些絕望地說:“死便死了!我心中早就報國救亡的死志,大丈夫頂天立地,拋頭顱灑熱血又算得了什么?倘若這般下去,即便是后世也并無希望——求求你!讓我再穿越一次!”“你……”他目瞪口呆,“你在說什么?”“讓我再回去一次。”青年臉上滿是他多年看不見的、決絕的、一去不復返的壯烈意志:“縱然失敗了……我方燕臺絕不退縮!我還要再來一次……一定可以成功的……”另一個白鹿原像是了然一切般地從他身后走了出來——這是白鹿原第一次聽見另一個自己開口說話,宛如高天之上的神明,悲天憫人:“你還要再來么?”“是?!狈窖嗯_堅決地說,“即便再次失敗,粉身碎骨……我也在所不惜?!?/br>另一個白鹿原緩緩地看了他一眼,慢慢地開口道:“第一次穿越,你竭盡全力,讓民主自由在中國得以散播開來,可中途,你想救的人卻代宋教仁被刺身亡了;”方燕臺臉上露出了痛苦的神情。“第二次穿越,你吸取教訓親自登上黨內(nèi)高位,倒功敗垂成地看著你想救的人再次淪為日本人的傀儡;”白鹿原不由得看了方燕臺一眼——他一語不發(fā),眼神絕望,可分明還有火種在燃燒。“第三次穿越,你這次下手得早,趕在辛亥前自己代袁世凱篡了滿清,可卻沒防著載灃早在牢里就把他殺了?!?/br>白鹿原突然覺得自己有點敬佩起方燕臺來。“第四次穿越……”另一個白鹿原頓了頓,仿佛也有些不忍地說:“你這次小心謹慎,步步為營,可沒防著國民大革命的時候廣州疫情爆發(fā),你親眼看著他……像蔡鍔將軍一般,纏綿病榻,當著你的面死不瞑目?!?/br>“別……別說了!”方燕臺痛苦地看著他,“求求你……讓我再來一次!……這一次我肯定不會輸……我不會輸?shù)?!?/br>“這世上的事總難完滿,”另一個白鹿原就像寫作軟件似的,冰冰冷冷地說:“你要選擇救中國呢,還是救這一個人呢?”“都要救!”方燕臺把指節(jié)握得咯咯響,咬牙切齒:“我不會放棄的……誰,我都不放棄!我一定……一定要做到!”白鹿原看著他,看著他眼中燃燒著不息的火焰,看著他仿佛能噴薄而出的熱血,看著他絕望地倒地掙扎——被觸動了么?他問自己。——他一直以為自己已經(jīng)忘了。——他一直以為自己控制得很好。——他一直以為……以為自己不會再像年輕時那樣憤怒,那樣決絕和不顧一切。那些胸中滿滿的志向和夢想啊,你們都化成大橋上的風一樣吹走吧,順著江水順流而下,也許哪個江邊丟石子兒的孩子能把它撿到,在拾起問天問地問自己的豪情來……——我不想輸!——我是認真的……想改變這個世界?。?/br>“可以?!绷硪粋€白鹿原緩緩地說,“但是你穿越的次數(shù)太多了,你知道么?再來一次,你得要付出點代價了……你不會知道你的弱點什么時候爆發(fā),但它也許會改變你的志向也說不準。”“可以!”方燕臺堅決地說,“讓我走吧——”白鹿原望著方燕臺堅決地走過去,那皺著眉頭的、焦慮而熱血青年的身影——這種恍惚是為的什么?和自己一樣的年紀……不,和自己不同,自己,沒有那么勇敢……——可我……——我也曾滿懷壯志,只是想和這個世界談談啊!“慢著?!卑茁乖窖嗯_消失的地方,對著另一個白鹿原即將遠去的背影,冷冷地開口道:“他這一回的故事,由我來寫。”另一個白鹿原看了他一眼。“由我來寫?!卑茁乖[著眼睛說,“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是誰么?你不就是一個寫作人格的我……但不要以為你寫東西,你清高,你和這個世界沒關系,你冷靜,你牛逼,你完全按照敘事原則來,就做得都是對的了!你他媽以為自己夠牛逼吧?你這樣折騰人沒關系是吧?我草!你NND……這一次,我來寫!我讓你看看,一個真正的、完整的人,該怎么寫!”另一個白鹿原看了他半晌,不屑地說:“行。你要寫就寫吧。不過方燕臺身上有隱疾,汪季新這回要被切了,這兩個弱點條件不能刪?!?/br>“行!”白鹿原咬牙切齒地說,“你他媽真不是東西——不對,你他媽就是一個東西!你不是人!”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