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下面該說些什么。

    她這些年四海漂泊不定，他想挽留她，可他根本沒有可以將挽留光明正大說出口的身份。

    他不是沒想過他們會再次分開。

    其實長久的停留，無論是對于他，還是對于玉鴉來說都只能說是不切實際。

    但當(dāng)要分別的這一刻突如其來的降臨，他仍無法說服自己放手。

    宋幽僵硬的垂下頭，神思不屬的將手里的頭盔換了個手抱著。

    釋念瞥了一眼旁邊的宋幽和死尸，兩個人交換了個眼神。

    玉鴉面上露出一個笑容，“給我一晚上的時間準(zhǔn)備準(zhǔn)備，等明天四師兄來了再談。”

    釋念點頭說道：“你心里有數(shù)就行。”

    ·

    木屋已經(jīng)被燒毀，昭主派出很多侍人去滅火。

    襄瓏將她帶去了周圍的一處石洞。

    一進(jìn)石洞，玉鴉就看到角落里升起的小火堆，火堆旁還放了個布包裹。

    “那是什么東西？”

    襄瓏擲地有聲的說道：“我的行李都準(zhǔn)備好了，明天我跟你一起走?！?/br>
    玉鴉走到火堆邊，拆開行李，“讓我看看你都裝了些什么?！?/br>
    包裹里七零八碎的裝了一堆，幾身從里到外的全套衣服，都是好料子，藥粉，木偶娃娃，琉璃碗，手套。

    她拿起那只漂亮的琉璃碗捧起來對著火光，“準(zhǔn)備的還挺全。你長這么大沒出過濁荒吧？昭主同意嗎？”

    火光找的碗壁通透而美麗，她的雙眼透過碗甚至能看見襄瓏朦朧的身影。

    襄瓏蹲在旁邊拿棍子撥了撥火堆，他看著玉鴉，一雙眼比火焰還要亮，“鴉姐，你比我大一點。但也不能總把我當(dāng)成小孩子看。我不是小孩子，我是個男人！”

    男人兩個字咬的很重，他在表明他的決心。

    像是小狗叫的很大聲，好像叫的破了音就足夠兇狠。

    玉鴉忍俊不禁，她靠著石壁坐下，“好，你是個大人了?！?/br>
    “男人！”

    玉鴉點頭，從善如流的改口，模仿著他的語氣，“男人！”

    “鴉姐，你的行李還沒有準(zhǔn)備吧？你說要什么，我去替你準(zhǔn)備。”

    “不用了?！?/br>
    “鴉姐，你千萬別跟我客氣?！?/br>
    玉鴉隨手撿了幾根身邊的樹枝投進(jìn)火中，“沒跟你客氣，我從來不準(zhǔn)備行李。這些年我身邊的東西和人總是換來換去，永遠(yuǎn)都是新的，沒有什么準(zhǔn)備的必要，反正遲早都會換成新的。”

    她聽懂了襄瓏的示好之意，他想送她些什么。

    昭主這里的庫存十分豐富，襄瓏要什么都能拿來。

    如果她開口說想要衣服，想要酒，想要些什么……

    他一定會很高興的找來送給她。

    但事實上除了休息的時候，其他時間她是不會喝酒的。

    對于什么衣物，飾物之類的東西，也沒有什么拿的必要。

    她永遠(yuǎn)要準(zhǔn)備好的準(zhǔn)備充足的只有武器和體力。

    武器足夠鋒利，體力足夠充足，這兩樣能確保她活下來。

    “哈哈哈哈哈，這樣嗎？所有的東西都會換成新的，聽起來真好。不過不會有什么東西是特別心愛，無法割舍的，用的已經(jīng)習(xí)慣了，舍不得丟棄的嗎？總是換新的，其實并不一定會很舒服。我可以幫你挑一些用起來還不錯的日用品，這樣起碼你這段時間不會過的太難?！?/br>
    玉鴉靠在石壁上，一只腿支起來，手臂支在膝蓋上，指腹撫摸著自己的眉毛，“我不在乎舒服不舒服的，不用浪費精力了。我不會從鸻察帶走任何東西?！?/br>
    她的聲音里含著一點笑意，薄薄的，冰涼的笑意，玩味又漫不經(jīng)心。

    襄瓏這才后知后覺的聽出些味來，他不可置信的反問道：“不會從鸻察帶走任何東西，我也在這個任何里嗎？”

    玉鴉注視了他片刻，那種無聲的注視讓他臉上所有輕松的神色都消失了。

    她輕輕頷首：“當(dāng)然。”

    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膽B(tài)度，沒有任何猶豫。

    襄瓏不甘道：“可我能幫你做很多事情。我就想跟著你走?！?/br>
    “殺手從來都是孤身上路?！庇聒f閉上了眼睛，“時間不早了，我先睡了。”

    她的呼吸聲變得更輕了，另一道呼吸聲卻很重，起伏不定喘著粗氣。

    即使閉著眼睛，也不難想見那張臉上的表情會有多么挫敗和難過，亦或者還有憤怒？

    可從一開始她就沒有給過任何人，任何有關(guān)于永恒的承諾。

    她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從小和師姐師兄們長大。

    從下山起師姐師兄們就一次次告訴她，他們不會永遠(yuǎn)陪伴在她的身邊。

    人和人都是這樣，相遇，分開，再正常不過。

    她要學(xué)會自己處理一切。

    而她在這一點上做的不錯。

    104.  第一百零四章   我想跟你在一起

    過了一段時間, 她聽到琉璃碗和衣物被收整在一起的聲音。

    他給包裹打結(jié)的手一頓，抬起頭盯著她，目光中難以自制的帶著些不甘心。

    她的眼窩深邃, 眼下有一片淺淺的陰影, 黃金發(fā)飾墜在松散的發(fā)鬢里。

    一動不動的靠在石壁邊，美麗的像是雕塑，亦或者畫上去的美人。

    總之沒有一點人氣，完美又冰冷。

    從見到她的第一眼起，他就為她著迷。

    在這片潮熱混亂的密林里, 她就像是從天而降的珍寶, 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 讓人想要握在掌中，占為己有。

    他心甘情愿為她臣服, 亦步亦趨的跟在她的身后。

    他喜歡她的容貌，喜歡她身上的特立獨行, 喜歡她綿軟纏綿的口音腔調(diào)。

    她看他一眼，對他說上幾句無關(guān)緊要的話都能讓他高興幾天。

    可惜她不愿意留在鸻察，也不想帶他離開鸻察。

    但只要她身邊沒有其他人, 不，就算她身邊有其他人也沒關(guān)系。

    他遲早都會追上她的。

    他注視著她緊閉的雙眸，輕聲說道：“我會在這里等你, 一直等你?！?/br>
    襄瓏提著那個包裹起身。

    他離開了山洞, 腳步聲漸漸遠(yuǎn)去。

    山洞中重新恢復(fù)安靜，靠在石壁上的人慢慢滑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