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按捺下來。我吩咐了謝安蕾兩句，穿起大衣，從另一頭離開，成叔已經(jīng)把車子開過來了。

我一上去，馬上道：“回去?！?/br>
成叔道：“是?！?/br>
回去公寓里，我想了一想，還是到檀誼沉屋子里等他。我心想，他一回來，不論他怎樣生氣，也要賴著他不放，對他解釋。

我脫下外衣，往沙發(fā)上一坐，又拿手機出來，看不見想看見的。

連通陽臺的玻璃門窗簾沒有拉上，外頭的灰白天光照進來，四處明亮，雖然已經(jīng)下午，今天倒是冬日里難得出現(xiàn)的好天氣，白天一直有融融的陽光。這樣舒適，我半點不享受，還又坐立不安。

檀誼沉是在傍晚的時候開門進來。我躺在沙發(fā)上，也不知道什么時候睡著了。他把屋子里的燈打開。白光刺在眼皮上，我皺眉，睜開眼睛，霎時有點恍惚，聽見他的聲音，一時也沒有反應，頭腦里都是剛才作夢殘留的影子，一條一條的，無數(shù)的七彩的熒光。

我扶著腦袋，坐了起來，這才聽清楚他說什么。

“這樣睡在客廳里會感冒?！?/br>
我放下手，朝檀誼沉看去，他正把落地窗簾拉起來。我怔了怔，叫了他一聲：“誼沉?！?/br>
檀誼沉掉過身來，他看著我，不言不語。

我頓了一頓，清清喉嚨：“我，我打過電話給你，還有訊息，唔，你沒有回復，我不確定你有沒有看見?！?/br>
檀誼沉從玻璃門前走開，他道：“看見了?！?/br>
我站起來，兩眼睜睜地看著他，聽見他又道：“山上訊號不好，下山才看見?！?/br>
今天那病例討論會的地點在半山上的一所大學里，他告訴過我，現(xiàn)在才記得了。我微松口氣，道：“那你什么時候看見我打的電話？”

檀誼沉放下手里的公文包，脫起了大衣。他口吻平淡：“出來的時候就看見了。大家一塊坐一部車，不方便?！?/br>
就連回訊息也不方便？我忍不住心里有點酸溜溜的，可是，看看他的神氣，突然心神不寧，預備的一時話就感到有點難于出口。

我頓了一下，改口道：“你吃飯了沒有？”

檀誼沉收拾起東西，他道：“吃過了?！?/br>
我跟著他，一面看表，剛過六點：“你這么早就吃了？”

檀誼沉道：“老師的朋友請客?！?/br>
我看著他掛起大衣，想了想道：“我還沒有吃?！?/br>
檀誼沉不說話。我靠近過去，他看來，與我對視了片刻，才問道：“為什么還沒有吃？”

我把他牢牢地看?。骸拔以谙耄趺锤憬忉??！?/br>
我十分確信檀誼沉已經(jīng)曉得了那篇報導的事。他通常不主動看那類報章的人，又不進診所，根本不會有機會，除非，有誰拿到他面前，使他看見，又或者故意叫他看了。今天與他同行的，那位林主任看上去十分學究的樣子，也有點年紀，我感到不可能。

這時候，檀誼沉聽了半點沒有奇怪，他神氣不變，道：“你解釋過了。”

我去拉他的手，那觸感微涼。他沒有掙開來。我嘴里道：“實情也還是我當天說過的那樣，他找我出去說話，他的官司情況有點復雜，告他的人是他前經(jīng)紀公司的老板，也是他的前男友?！?/br>
我便把說過的話又說了一遍。

檀誼沉安靜地聽完，略點點頭：“我知道了?！?/br>
我聽他的口氣，半點也不覺得安心下來。我握住他的手指：“那篇文章寫的全都不是真的，我和他完全沒有朋友之外的關系?！?/br>
檀誼沉卻道：“我倒不知道你們是朋友。”

我一頓，連忙改了：“說起來也不是真的朋友，我是雇主，他為我賺錢，只有這種關系?！?/br>
檀誼沉又不說話了。我看著他，道：“不管怎樣，我只喜歡你，我心里不可能再有別人了！”

檀誼沉目光微動，也還是不出聲。他把手抽了出去，我霎時頓住了，聽見他道：“這種報導很無聊?！?/br>
我怔怔地點頭。他看來一眼，道：“到外頭去吧?！本完P了衣物間的電燈。

我就在他后面，卻覺得與他距離相當?shù)倪h。他到中島臺后頭，似乎打算煮水沖茶，我看看他，開口：“你生氣了是不是？”

檀誼沉道：“沒有?！?/br>
我道：“那你怪我不注意是不是？”

檀誼沉道：“不是?！?/br>
他又這樣鹽油不進起來，我一時有些泄氣。我不說話了，他更不可能開口。他打開火煮水，又開櫥柜拿出兩只杯子。他沒有像是平常那樣拿茶罐，倒拿了許久不喝的茶包。他看見了，似乎頓了一下，還是放進杯子里。

我忍不住出聲：“我不喝這個茶?！?/br>
檀誼沉開口：“我自己要喝的?！本桶蚜硪恢槐臃呕厝ァ?/br>
我瞠目結舌。在心里嘆了氣，看看他，道：“你在生氣?！?/br>
檀誼沉淡淡地道：“沒有?！?/br>
我氣結，可是，也沒辦法發(fā)作。我不氣餒：“那你看著我?！?/br>
檀誼沉道：“水開了?！本完P火，把熱水沖進杯子里。他把水壺放回爐子上，這才看來，那目光平靜。

我吞吞口水，道：“是我不對，我和他真的沒什么，我也跟你說過了，但是被人偷拍到了，你看見了，當然會不高興的。”

我頓了頓：“換了我自己，就會非常不高興?！?/br>
檀誼沉默默不語。我看他神氣，慢慢地拉了拉他的手臂：“你不要生我的氣了。”

檀誼沉輕抽開了手，他端起茶杯，道：“我沒有生氣?！本妥唛_了。

我瞪著他的背影，也還是緊跟著他去了客廳。我道：“好吧，你沒有生氣?！本桶ぴ谒赃呑隆?/br>
檀誼沉徑拿起茶幾上一本醫(yī)學期刊，他安靜地翻了起來。

我看他這樣子，也還是沒辦法。我開口：“我還沒有吃飯。”

檀誼沉聽見，看來一眼，還是淡淡的神氣。他道：“快去吃?！?/br>
我道：“我們吃什么？”

檀誼沉別開眼：“我吃過了，你自己吃?！?/br>
我忍住不滿，央求道：“你陪我再吃一遍，好不好？”

檀誼沉口氣冷靜：“我已經(jīng)吃過了。”

我簡直沒轍，閉起了嘴巴。我整個往后摔在椅背上，略瞥他一眼，真是要被他氣死了！

直到睡前，檀誼沉還是冷冷淡淡的。通常他也是這副樣子，我已經(jīng)摸熟了他的脾氣，就覺得出來兩樣。在客廳說了半天的話，他似乎一個也不感興趣，要是問他什么，他雖不會不答，卻仿佛罩著一層冰的殼子，格外疏遠。

檀誼沉倒沒有說讓我出去的話。他要是說了，當然我也決不走。

這次確實是我做得不對，明明知道可能有記者埋伏，應當保持距離，尤其對方才對我表露了感情。可是，見一個人說的那樣傷心，驚恐似的發(fā)著抖，哪里能夠不為所動。又曉得，換成是他，我必不是滋味。假如沒有感情，就不會有任何的情緒，今天他態(tài)度這樣淡漠，也是因為心里有我，不然這樣介意，在這之間，我竟也有點覺得甜蜜起來，當然無論如何也不便流露出來。怪不得總有人喜歡叫另一半吃醋。

我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