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至今。大學(xué)時，我申請上了普洛威頓斯當(dāng)?shù)氐脑O(shè)計學(xué)院，與他們?nèi)朔珠_，當(dāng)時聽見說我去讀設(shè)計學(xué)院，大家都是嚇一跳。我倒沒什么特別原因，對設(shè)計也有點興趣，要是讀好了，以后進(jìn)一家知名的廣告公司做設(shè)計，也沒有不好。

后來我真是去了一家廣告公司做事。做了半年，我大哥把我找去，他對娛樂業(yè)沒有想法，當(dāng)初那家娛樂公司又是我爸為我媽開的，絕不能讓它關(guān)門了，就要交給我經(jīng)營。其實我覺得我大哥完全多慮，就算他不過問，那么一大家上市公司，不知道握有多少當(dāng)紅明星的合約，絕不會倒閉?！f時，檀女士偶爾打岔，檀誼沉始終安靜，我正在說的事，也并沒有機會與他詳說過，當(dāng)然我很愿意告訴他，愿意使他更知道我是怎樣的人。

這時候，檀女士又問我和檀誼沉怎么認(rèn)識的。說起來真是沒什么，突然我有點別扭起來，感到不便談。在外名聲如何，我從不在意，反正我喜歡的人相信我就夠了，不管旁人，然而這是檀誼沉的姑姑，他的長輩，萬一她聽完來龍去脈，對我的印象有點打折，真是反對起來，簡直不知道怎么辦。

我腦筋飛快地轉(zhuǎn)動，也還沒有說，檀誼沉忽道：“我們是朋友介紹?！?/br>
我怔了一怔，馬上看了他一眼。他姑姑也立刻對他道：“朋友？王之良？”

她口說的那個人，我并不知道，當(dāng)然我和檀誼沉的認(rèn)識也不是這樣。檀誼沉沒有說話。檀女士笑了笑，支頤著看他：“怎么我從沒有聽你說起來過？”

檀誼沉開口：“這很普通的事，沒什么好說?！?/br>
檀女士眼珠子一轉(zhuǎn)，她看著我，可問的是檀誼沉：“難道王之良不知道你和他是什么關(guān)系？竟敢把他介紹給你?！?/br>
我不是不懂看眼色的人，也不是不會說話，這時竟腦袋空白，不知道怎樣應(yīng)對，就覺得心頭七上八下的發(fā)慌。我極力鎮(zhèn)靜下來，正要剖白，便聽見檀誼沉道：“他知不知道，和我的決定，不是一回事?！?/br>
我不禁去看著檀誼沉，他神氣十分鎮(zhèn)定。不知道他平日跟他姑姑怎么說話，就這樣強硬的口氣？我一時說不清心情，只覺得激動。今天之前，就算我知道他心里對我不是沒有感情，有時也會不篤定，擔(dān)心他出于妥協(xié)的心思，不得不答應(yīng)。倒不知道他心里有層顧慮，因為性傾向的事，不能完全敞開心房，我問了多少遍他喜不喜歡我，怎樣也不松口。當(dāng)然我也知道，一方面也是他性情的緣故。但是我想，就算他以后也不說，又怎樣？他對我吐實了他心里的秘密，表露出的感情，完全不假，現(xiàn)在他為我做的說的這些，難道都不足以證明？

我感到心里一片明朗，充滿了快樂的情緒。我不禁脫口：“我無法不喜歡上他，就算我很清楚我們是什么關(guān)系，經(jīng)過掙扎，也還是不能阻止我要跟他在一起，外人要怎么說，怎么看我們，都是他們的事，我根本不在乎，我只在乎他。”

檀女士看著我：“但是我們在乎，你家里人也不可能不在乎。”

我道：“就算這樣子，我也不會妥協(xié)?！?/br>
檀女士道：“你不愿意妥協(xié)，你可以管住你家里人的意見也好，又或者我們不管，但是你能確定誼沉和你想的一樣？”就朝檀誼沉看去：“這樣社會不容的事，以后可能會遭遇到很大的困難，他要瘋，你也要陪著他瘋？”

檀誼沉口氣冷靜：“他們已經(jīng)離婚很久了，一方也有新的家庭，這樣多年過去，要是不去說的話，誰會知道我們是什么關(guān)系?！?/br>
檀女士霎時笑了，道：“你真的以為這世上有完全保密的事？你不要傻！”

檀誼沉與他姑姑直視，他道：“我從不傻。”

檀女士便不說話了。那面色冷淡，根本也看不出她正在怎么盤算。我想要說話，又感到不該插嘴，打斷她的思考。

終于，她開口：“好?！?/br>
我怔了一怔，隱約去看了看檀誼沉。他還是淡定的神氣。我掉回去，跟檀女士的目光對上了，頓了頓。她露出笑來，然而這時的笑容遠(yuǎn)比剛才真切。她開口：“希望你不要介意剛才我對你的冒犯?！?/br>
我忙道：“不會的?！?/br>
檀女士道：“我是誼沉的姑姑，作為一個長輩，本來也有義務(wù)為侄子交往的對象把關(guān)，他祖父母又不在他身邊。當(dāng)然，就算他們在，他們也完全插不上手的?！鳖D了一頓，笑了笑：“我也是，我管不了?！?/br>
我愣住，一時忍不住往檀誼沉看了一眼。這一想，就想通了，他姑姑大概是故意板起臉色，怪不得他帶我來，半點不覺得有什么多慮的，剛才他姑姑那樣下馬威，說不定他心里也有點奇怪，還又鎮(zhèn)定。要換成別人，恐怕坐不住。我突然不知道該說什么，只有微笑。

檀女士又道：“不要緊張。好了好了，真是吃飯了。唔，菜都冷了。”

在旁邊立了許久的華叔，這時開口：“我讓廚房重做。”

檀女士像是要點頭，檀誼沉岔道：“重?zé)徇^就可以吃了，不用重做，不然浪費?！?/br>
檀女士便道：“那重?zé)徇^就可以了?！?/br>
華叔道：“是?！本妥唛_。

檀女士吩咐一個女傭：“你把柜子里那瓶老白汾酒拿來，取三個杯子?！?/br>
檀誼沉道：“我不喝?！?/br>
檀女士便又道：“兩個杯子?！?/br>
檀誼沉道：“凌晨你要上飛機，現(xiàn)在應(yīng)該也不要喝白酒?！?/br>
檀女士立刻道：“就喝幾杯，哪有什么關(guān)系——好吧，兩杯?！本统铱磥恚骸拔覀兒葍杀！?/br>
檀誼沉沒有說話。我對著檀女士，簡直兩難。幸而檀誼沉松口：“嘗嘗味道可以了。”

我松口氣，這才說好。此刻檀女士不顧長輩尊嚴(yán)，大翻了一個白眼。她帶著笑，那口氣倒有點咬牙切齒的：“那說定了，來，我們喝兩杯！”

永遠(yuǎn)不要聽信嗜酒的人出口的承諾。說定兩杯，就避不掉第三杯、很快第四杯第五杯……后來也不知道喝掉了多少酒。大概檀女士在家難得有可以對飲的人，在外頭可不能這樣喝。她來敬酒，我不便婉拒，怕壞了她的興致，惹了她不快。也是因為剛剛情緒經(jīng)歷幾番激蕩，這時危機過去，感到心曠神怡，腦子一熱，就忘了檀誼沉的話，奉陪到底。

檀女士托出她的秘辛。她十五歲喪母，認(rèn)祖歸宗，去了英國檀家，在一個雨天，她走進(jìn)開了紅的粉的玫瑰花園，在盡頭有一幢大宅子，黑色斜的尖屋頂，白凸窗，茶紅的磚墻，圓柱子，四處西式舊日的風(fēng)格，在內(nèi)里，也是舊的，倒是非常中式規(guī)矩。在那個陰雨天里，房子冷冰冰的，人也是。

檀老夫人對她的出現(xiàn)，看上去十分接納，叫人整理出來一間最好的房間給她，指定專屬的管家，為她打理生活上一切事情。檀老夫人對她客氣，不至于噓寒問暖，卻也有點做母親的樣子?？墒牵亲永镆策€是將她視作一個外人，那看她的目光，不經(jīng)意地有點輕蔑。就因為她身上流著檀家的血脈，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