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走了嗎？”

檀誼沉淡道：“可以走了?！北氵~開腳步。

我跟上去，與檀誼沉一塊走著路。剛才過了五點，半點不見昏黃的光，整個的淡墨的灰，起著一陣冷風。冬天天黑得早，在白天向來也安靜的巷子里，現(xiàn)在更好像不見其余動靜。好像走在這里的人也不便說話。我突然沒有靈感，不知道談什么，檀誼沉更不會開口了。空氣充滿一種肅穆似的氛圍。其實他不交談，十分通常的情形，照理也不奇怪，然而他這時的靜默倒仿佛帶了一點脾氣似的。

沿路兩邊停放著許多部汽車，黑的，白的，紅的，甚至銀灰的，總是經(jīng)過去，不曾停下。眼見快要走出巷子，我看看檀誼沉，他直視前方，步伐慢而穩(wěn)健。我想了想，開口：“我倒有點認不出你的車子?！?/br>
檀誼沉聽了，忽停下來：“在這里?！?/br>
我便去看，旁邊的一部汽車果然是他的。他已經(jīng)繞過車頭到另一邊，解開鎖上車。我也就開了這邊的門上去。他系著安全帶，默默地朝我看來。我連忙把安全帶也系好了。他發(fā)動汽車，倒沒有立刻開出去。

檀誼沉兩手握住方向盤，開口：“現(xiàn)在才五點，預定的是七點，還有兩小時。”

我一聽，馬上道：“我們先到別的地方買點東西，怎么樣？”

檀誼沉不說話，就往我看來。我說下去：“是這樣子，這次王小姐的事麻煩邵正幫了大忙，我公司里一位范總監(jiān)認為要好好謝謝他，想要送一份禮物。不過我想要是送普通的禮品，邵正那里不方便收下，大概也不會喜歡，正好想到他養(yǎng)貓，不然買貓的用品送他?！?/br>
檀誼沉神氣不變，卻道：“剛才你不是說很餓了？”

我便一笑，道：“哦，那不要緊的，反正很快可以吃了?！?/br>
檀誼沉淡淡地道：“不行?？梢愿杏X到饑餓的話，表示胃酸分泌太多，要立刻吃東西，一旦餓過頭，胃部會損傷，造成更嚴重的疾病?！?/br>
我一時呆了，又聽他說：“必須現(xiàn)在就去吃飯，把餐館那里取消掉?！?/br>
我張張嘴，可是感到無法反對。然而取消的話，今天特地請西餐館那里為今晚預備的東西全部浪費了。我倒不是擔心西餐館那里微詞，本來那里也是我家里開的。檀誼沉也根本不會知道我這里的用心，只是，心里不免有點悶。也只能怪我自己。

我看著檀誼沉，半天講不出話。因他的話十分合情合理。

檀誼沉也看著我，不說話。我心里嘆氣，嘴里說：“……我知道了。”便拿起手機，打通謝安蕾的電話，要她去電取消。

檀誼沉掉過頭，將車子開了出去。他并沒有說打算到哪里去，我只好主動：“現(xiàn)在到哪里去吃飯？”

檀誼沉才開口：“假如你吃完飯要去買東西的話，到商場會方便一點?！?/br>
商場那里會有什么好吃的？我可想不到！然而也還是順著他的想法。倒不是不知道為什么，我偷看看他，還是看不出他神氣變化。根本從剛剛到現(xiàn)在，他臉上也都是淡定的樣子。不過我追求他這樣久了，也可以摸索出來他的脾氣，十分微妙的。我心思微動，怔了怔。

我不禁問：“你在生氣嗎？”

檀誼沉道：“沒有。”

也不知道怎么形容這口吻，我聽了，心里反而不怎樣怕惹他不高興，又道：“但是我感覺你就是在生氣?！?/br>
正好紅燈，車子停下來，檀誼沉朝我看來，面上平靜：“感覺從來都是很主觀的東西。”

我微笑起來：“誰說不是呢?！?/br>
檀誼沉默默不語，轉開了臉。

我看看他，道：“抱歉?！?/br>
檀誼沉安靜一下子，道：“為了什么道歉？”

我道：“我應該照著約定的時間等你來。但是，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想你了?！笨此磥?，又說：“我事前真的不知道會有人來找你，要是知道的話，我，我就更早來了?！?/br>
檀誼沉聽了，往我看來一眼。我感到心跳砰砰的加快起來。他什么也沒說，我卻覺得他已經(jīng)說了什么，

綠燈了，車子不得不走了。檀誼沉掉過頭，望著前方，專注似的開車。我自微笑著，便往外看了看，想了想，提議到附近一家飯館吃飯，那里不必預定，是我認識的一個導演帶我去過，雖然店面不大，不過東西非常好吃。

我道：“你覺得怎么樣？”

檀誼沉道：“可以?！?/br>
我說出地址，這又想到了，那邊店里常年擺著盆花，都是大把大把的花卉，剛剛我才知道檀誼沉原來對花粉過敏。我正要告訴他，突然記起來，禮拜天他到我那邊吃飯，茶幾上擺了蘭花盆景，他看上去似乎也沒有不舒服的樣子。也不一定，或許他當時很忍耐著？

我開口：“我想起來，那天你來吃飯，我還擺了盆花，抱歉?！?/br>
檀誼沉彷佛要說什么，又頓了頓，只說：“不用為這個道歉?！?/br>
我有些懊惱，看著他：“我倒是今天才知道你對花粉過敏?！?/br>
檀誼沉口吻淡然：“沒什么，我也是今天才知道自己對花粉過敏?！?/br>
我先沒有反應過來：“你今天才——”就睜大眼，呆住了，簡直不敢相信。突然他把車子往旁邊一停，熄火。他便往我看過來，那唇邊帶著隱約的笑意。

我癡癡地看住他。他面色又是十分平淡了，就靠過來，我霎時屏氣，卻看著他伸出手解開安全帶。他道：“到了，下車吧。”便又掉回去，開了車門。

我頓了一頓，心情簡直復雜。我悶聲道：“……噢?！?/br>
那飯館就在這條街上的巷子里。那邊不便停車，便停了外面。這時間也并不容易停車，天黑后車子與行人好像逃難似的紛紛涌出來，沿街的停車格幾乎停滿，剛才因為是有一部車開出去，檀誼沉看見了，不然要兜一大圈，白費時間，又不一定可以找到空位。

街上一排的商店，招牌燈一個接著一個，一個比一個明亮、鮮艷，仿佛白天一樣。我與檀誼沉走路到飯館去。這一帶，我一向不太會來，上次會來，也是因為與一個做導演的朋友在別處吃飯，吃完了送他回來，經(jīng)過這邊，他提議再去喝點東西，就來了。當時比現(xiàn)在更晚，商店大半打烊了，沿街黯淡無光，一眼看去黑鴨鴨似的。我忍不住四處看看。

檀誼沉倒是平常的那樣子，似乎對周圍一切不感興趣。我看看他，人行道不寬闊，人來人往，我?guī)状伟そ谋鄄玻谴竽懸稽c，就能夠馬上牽住他的手。露在袖子的手指細長白`皙，十分引誘。然而這里人太多了，我想他不會肯。我掉開眼，一抬起來，與他的目光對上。

我臉上忍不住一熱，當然他根本不會知道我正在怎樣想，就自窘起來。我連忙一笑，開口：“我是第一次這么早到這邊來。你來過這里沒有？”

檀誼沉道：“沒有?！?/br>
我道：“這里很熱鬧，假日一定更多人?！?/br>
檀誼沉道：“或許吧?！?/br>
走到巷子口，那里開的一間小店，高高掛著一只巨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