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的瞬間，便被我立刻否定了。

    在她的身上，我感受不到任何惡意。

    ——出于我的直覺。

    老實(shí)說，我的直覺準(zhǔn)得有點(diǎn)嚇人。

    因此，我相信曼雅的這一句‘母親’是真心實(shí)意的。

    盡管奇怪的年齡差讓一切變得詭異，可倘若曼雅愿意我認(rèn)我這位‘母親’，我之后的路想必會(huì)更好走一些。

    思緒在腦海中游走不過須臾之間，當(dāng)曼雅向我問候的話音落下后，我便立刻朝她頷首致意，莞爾。

    “勞萊伯爵的掌上明珠，我——”

    “請直呼我曼雅吧，母親。”

    又聽到別扭的‘母親’二字，我暗暗抖了抖。

    聽多了就習(xí)慣了。

    聽多了就習(xí)慣了。

    聽多了就習(xí)慣了。

    我如此安慰自己。

    穩(wěn)住了神情，我扯出了一抹和善的微笑，終于直呼出了這位像白薔薇一樣典雅美麗的貴族少女的名字。

    “曼雅，以后請多多關(guān)照了。”

    ‘啪啪’

    ‘啪啪’

    突然從身后響起的掌聲使我回首。

    旋即，勞萊伯爵的身影撞入我的世界。他的嘴邊掛著笑，目光在我和曼雅的身上流轉(zhuǎn)，一副親切又和藹的樣子。

    “看到你們?nèi)绱擞H近，我很欣慰?！?/br>
    “父親?！?/br>
    “勞萊伯爵?！?/br>
    “伯爵大人夜安，祝您新婚愉快?！?/br>
    ……

    貴族間的寒暄客套而虛偽，天花亂墜又漫無邊際。

    我于其中沉浮，隨波逐流。

    而勞萊伯爵對于貴族夫人們的話題不感興趣，只是禮節(jié)性地打了個(gè)照面、關(guān)心了一下新任夫人與長女相處的情況后，便離去了。

    我目送他的離開，隱藏在百折扇之后的嘴角上揚(yáng)的弧度逐漸擴(kuò)大。

    我想，這一定是一個(gè)像極了反派的笑容。

    盡管勞萊伯爵只在此處停留了不足片刻，我仍然得到了我想要的信息——看來是奏效了。

    雖然我沒有在伯爵的皮膚看到紅疹的印記，可從他方才無意識(shí)間抓摳手臂的動(dòng)作來看，多啡喀也許已經(jīng)引起了過敏的反應(yīng)。

    坦白說，眼下的婚宴對于勞萊伯爵而言，是名副其實(shí)的危機(jī)四起。

    不僅我身上的香水，餐桌上搭配海鮮食用的蘸醬、伯爵胸前帶著幽幽香氣的襟花，全部都有多啡喀的存在。

    這可不是巧合。

    只因貓眼石莊園中，有我的間諜。也正是她，告訴了我伯爵的弱點(diǎn)。

    眼下，不被任何人懷疑、把一切偽裝成意外來殺死勞萊伯爵，是我們共同的目標(biāo)。

    她拉開了序幕，我則負(fù)責(zé)收場。

    多啡喀濃度最高的地方是我的指甲油。

    等婚宴結(jié)束、在我與伯爵共度難忘一夜的時(shí)候，我們的激情，將成為最后的致命一擊。

    *

    勞萊伯爵離去后的不久，一名男侍吸引了我的視線。

    他滿臉慌色，卻強(qiáng)壓著情緒，不讓其表露。他在宴會(huì)廳中東張西望，步伐焦灼而匆忙，似在尋覓何人。

    直到他的目光鎖定住某人時(shí)，如同陰空乍晴，上揚(yáng)的眉顯露出了他的欣喜，微翹的嘴角是安心的顯現(xiàn)。

    但我總覺得有些不懷好意。

    因?yàn)槟莻€(gè)某人，正是我。

    我看著男侍匆匆來到我跟前，連自我介紹都略過了，徑直懷揣著目的單刀直入。

    “請您幫幫曼雅小姐吧！”

    我很確信我的頭頂冒出了一個(gè)問號(hào)。

    我左顧右盼，試圖找到他請求對象并非我的證據(jù)。

    為什么是我？

    不該是我。

    我一個(gè)才剛剛嫁給勞萊伯爵、無權(quán)無勢的小女人能做些什么？

    可男侍依舊用那雙滿是期待的小眼睛盯著我。

    他眼中的熱切甚至讓我覺得，這已經(jīng)超出了仆人對主人的關(guān)心。反而更像是一個(gè)男人，對于深愛著的女人正在遭遇的危機(jī)而生出的擔(dān)憂——這引起了我的興趣，因?yàn)槲仪宄^愛情，是一個(gè)多么便于利用的東西。

    不過，我還是直截了當(dāng)?shù)鼐芙^了他。

    “我?guī)筒涣寺??！?/br>
    坦白說，我直覺有陰謀在等著我。且就算男侍口中所言皆是真的——曼雅此刻的確正陷入了某種困境，我也不想趟這條渾水。

    “她是為了您才和勞萊伯爵起了爭執(zhí)！”

    “哦。”

    “您要見死不救嗎？！”

    “是的?！?/br>
    恩，我真是一個(gè)冷漠的女人。

    “身為她的母親，您……就不能為了自己的孩子做一些什么嗎？！”

    “可以?！?/br>
    突然一靜。

    他愣了一下。

    我也愣了一下。

    我拒絕的意志相當(dāng)堅(jiān)決，但也許，是他的話觸動(dòng)了我。

    身為母親，總要為自己的孩子做一些什么吧。

    反正今夜我和伯爵之間，必是你死我亡。

    提前開罪一下他，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曼雅和伯爵大人現(xiàn)在在哪？”

    “他們在三樓的陽臺(tái)?！币活D，他的聲音有些哽咽，“謝謝您能夠幫忙?！?/br>
    我知道，這聲感謝是真心實(shí)意的。

    當(dāng)?shù)巧现鳁澋娜龢呛?，堪堪左轉(zhuǎn)，身處走廊盡頭陽臺(tái)的勞萊伯爵的身影便撞入了我的視界。

    與勞萊伯爵冰冷且不帶一絲情感的目光對上時(shí)，我瞬間有一點(diǎn)慌神。

    我抑制住了下意識(shí)想背身逃回宴會(huì)廳的沖動(dòng)，放下了裙擺，雙手在腹部交叉，維持著優(yōu)雅的姿態(tài)，秉持不失禮的微笑，朝他們一步步走去。

    是的。

    ——他們。

    不僅勞萊伯爵，他的長女曼雅，也在此處。

    就在他的前方。

    男侍沒有騙我。

    盡管曼雅手中的物件極快便被勞萊伯爵繳走了，但我沒有忽略掉從那小小的金屬尖端上反射出來的冷光。

    是一把指甲刀，刀尖所向之處，正是勞萊伯爵。

    方才曼雅的姿態(tài)，看起來像是想要?dú)⑺浪?/br>
    我在這朵漂亮的白薔薇身上看到了扎人的刺。

    可這刺，著實(shí)太微小、脆弱、無力了。

    我實(shí)在想不通，她怎么會(huì)覺得只憑一把小小的指甲刀，便能殺死勞萊伯爵。

    對待像勞萊伯爵這種男人，得藏好了心機(jī)、伏低了姿態(tài)，小心翼翼地蟄伏在他身邊，等待一個(gè)出其不意的機(jī)會(huì)，然后，一擊斃命。

    就像我現(xiàn)在這樣。

    我想殺死勞萊伯爵，曼雅也想。

    看來，我們果然很適合做母女。

    察覺到我不退反進(jìn)的姿態(tài)，勞萊伯爵似乎有點(diǎn)愕然。

    他極快恢復(fù)了慣常的姿態(tài)，向他的長女低聲告誡了一句。

    以他的音量、我們之間的距離，我聽不見他說了什么，勞萊伯爵將其拿捏得很準(zhǔn)確。

    不過，真可惜。

    我會(huì)唇語。

    我看見他對著我美麗的長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