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話的時候便慢慢冷下來，他側(cè)過臉，盯著前面延伸到遠(yuǎn)方的路，沉聲道，“誰告訴我的不重要，不是小嚴(yán)說的，您不要找他麻煩?！?/br>
“清儀?！蹦腥说穆曇舫亮顺粒霸谀阈睦镂揖褪沁@樣的人么？我怎么會去難為小嚴(yán)？”

裴清儀不語。

沈鈞看著青年執(zhí)拗地轉(zhuǎn)過頭，始終不看過來一眼，之前還溫柔解意的小妻子現(xiàn)在卻變得比冰還冷，一句話也不說，雙方僵持著。沈鈞等了他幾分鐘沒有得到回答，就知道今天是必須要把這件事兒說清楚了，要不然裴清儀是不會愿意的。

“抱歉。”

沈鈞還是服了軟，跟他道了歉，男人嘆了口氣，無奈道，“那天我沒有回家確實不是因為公司的事情，而是因為、林致?！?/br>
“……”

裴清儀掩在陰影下的手緊緊攥了起來，果然是這樣。

“林致是我以前的前男友，他前段時間剛回國的時候就來找了我，我上次沒有回家是跟他在一起?！鄙蜮x解釋道，“可是，我們之間什么也沒發(fā)生，這一點我不會騙你，清儀你應(yīng)該相信我。”

“那您為什么一晚上沒回來？”裴清儀聲音有些啞，問道。

“前些時間我一直很忙，回家很晚也是因為他的事情。他……想和我繼續(xù)從前的關(guān)系，那天也是，我沒想到他會鬧到割腕，接到他短信的時候我正在公司準(zhǔn)備要回家陪你，但事情緊急，我只能送他去醫(yī)院。那天晚上我是在醫(yī)院陪了他一晚，身邊都是醫(yī)生護(hù)士，你覺得我們能做出什么呢？”

青年聽他解釋，心里之前的猜想散了些，但還是郁結(jié)于心，心里輕松不下來。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變得那么不理智，好像之前所有的委屈都積壓到了現(xiàn)在，情緒累積到了一個臨界點，只是一點的小事情就能讓他變得格外敏感。

裴清儀說，“難道他沒有其他的親人朋友么？必須要您去陪他么？”

更惡毒的話他沒有說出口，他想說林致都已經(jīng)是先生的前男友了，又和先生有什么關(guān)系，又為什么要管他的死活？明明是他要用割腕來威脅先生，肯定不會真的自殺的。

沒有誰比他更了解人性的虛偽和心機(jī)了，他知道林致肯定是假自殺來脅迫先生。他想戳穿，但還是忍住了，他不想讓沈鈞覺得他太過分。

“清儀。”

但沈鈞還是因為他那一句冷了臉，沉聲道，“人命關(guān)天，你怎么能說得那么漠不關(guān)己呢？你以前可不是這樣子的?！?/br>
裴清儀從來都是溫柔可親的模樣，對任何人都懷著友好的善意，沈鈞喜歡他這一點，知道他不會輕易傷害別人，是個最最溫暖解意的人。

可裴清儀在提到林致的時候卻有點太過苛刻了，甚至說出那樣冷漠到刻薄的話。

沈鈞的聲音一沉，裴清儀就知道他生氣了，而他卻只是直直地看著前方的路，將唇咬得幾乎要破皮，也沒有說一句認(rèn)錯的話。

他今天不想和以前一樣將頭靠在男人膝蓋讓在他懷里軟軟地認(rèn)錯了，他覺得自己沒有錯，為什么總是要他認(rèn)錯？

青年不合時宜的倔強(qiáng)讓沈鈞心煩意亂，他盡量放柔了聲音跟裴清儀道歉，說自己剛剛話說重了，不該那樣說他，但裴清儀卻似乎決意不理他，臉也不轉(zhuǎn)過來，無論他說什么都不說話，最多只是回答一個‘好’。青年態(tài)度依舊溫順，但骨子里卻是冷漠剛硬。

沈鈞沒想過自己等了幾個小時來接他回家想給他一個驚喜卻鬧成了這樣，這是他們交往甚至結(jié)婚以來第一次爭吵，兩個人都不是會在吵架時吵得面紅耳赤的人，誰都沒說過什么賭氣的重話，卻比激烈的爭吵更讓人心冷。

氣氛始終沉寂而冷漠，像是鈍刀子一樣慢慢地凌遲著青年那顆本就敏感脆弱的心。

沈鈞一言不發(fā)地將車開回家，期間兩人沒有任何交談。

他把車停到院子外，起身為裴清儀拉開車門喚他下車，才看到了青年通紅不堪的眼角。

沈鈞終于也是心軟了，見不得他這副被欺負(fù)得慘了卻委屈得都憋在心里的樣子。男人伸出手?jǐn)堅谒w窄的腰身，想把人抱到懷里溫聲安慰，卻第一次被推開了。

“抱歉。”

裴清儀推開他的手，像受驚的兔子一樣在他的觸碰后身體一僵，說，“我想一個人靜一靜?！?/br>
“……好?！?/br>
沈鈞緩緩松開手，放開了他。

他看著青年低著頭轉(zhuǎn)身就進(jìn)了屋子里，背影沒有一絲留戀，似乎留在自己身邊是什么煎熬難堪的事情。

從來都是溫順柔和的小妻子忽然之間像變了個人一樣，鬧起了脾氣，不再是以前哄一哄說句軟話就雙頰羞紅的樣子。沈鈞沒了睡意，煩躁地從褲兜里掏出一支煙。

他在屋外想了很久，終于掐掉了還在燃著的煙頭。

男人身上還帶著淡淡的煙味，推開門，屋內(nèi)黑漆漆一片，也沒有聲音，似乎沒有人在。

沈鈞打開燈，看到青年背對著他側(cè)躺在床上，在感覺到燈亮了之后也沒有轉(zhuǎn)過頭來。

沈鈞沉默了片刻，才開口，道，“清儀，你今天也許太累了，所以情緒不對，你應(yīng)該知道我沒有怪你的意思，也不用多想。這件事情我想我們彼此都有錯，就都先冷靜一下吧。我今天去書房睡，不打擾你了，你早點休息，不要熬得太晚?！?/br>
青年沒有回答，只是把頭埋在被子里埋得更深了。

燈滅了，男人穿著皮鞋走在木質(zhì)地板上的腳步聲也漸漸遠(yuǎn)了，直至再也聽不到。

裴清儀在他徹底走后，緊咬的牙關(guān)終于泄出了一絲抽泣的聲音，他的聲音很輕，在這寂靜的夜里顯得那么不起眼，卻悶悶得壓抑得人喘不過來氣。

青年原本干燥的眼角變得濕潤，溫?zé)岬臏I水大顆大顆地砸了下來，慢慢地浸透了身下的枕頭，留下一小灘濕透了的水漬。

他就是這樣嫉妒心重的一個人，就算是努力讓自己裝得大度卻還是忍不住露出了馬腳。

裴清儀無法掩飾，他做不到在沈鈞口中聽到林致的事情時還能毫無動容。他對林致沒有過多的同情心，取而代之的只有想讓他再也不出現(xiàn)在自己和沈鈞身邊的自私。

他想他自己就是一個惡人吧，一個自私?jīng)霰〉膼喝恕?/br>
可是當(dāng)了惡人，卻還是做不到那樣地肆無忌憚理所應(yīng)當(dāng)。

裴清儀不禁開始懷疑他是不是真的錯了，他是不是不該介意，也不該說出那樣的話？

但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了，后悔也無法把說出口的話再吞回來。

裴清儀怕自己在沈鈞心里也許會變成那樣愛使小性子毫無同理心的人，只要一想到這里，他就手腳冰涼。

一夜胡思亂想郁郁寡歡，睡是睡不好，夢里也總是被噩夢纏身，裴清儀一夜驚醒了好幾次，眼前都是沈鈞板下臉滿是冷淡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