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不對，剪刀上帶血，他卻沒有絲毫痛感。

周妃久臥病榻，太醫(yī)就在一旁候著，正好給皇帝處理傷口。

太醫(yī)一見傷口便倒吸了一口涼氣，傷口有些發(fā)黑，這是中毒的征兆。

他去看皇帝的面色，正要出言詢問，皇帝便主動說：“朕有些看不清。”

他知道自己是中毒了，雖然不知道是什么毒，但看周氏那樣子，或許是能致命的，但他仍舊很冷靜。

“去請貴妃，朕若有什么意外，宮中便由貴妃做主?！?/br>
太醫(yī)給皇帝處理了x傷口，將毒素逼出不少，但皇帝仍舊是陷入了昏迷。

貴妃趕到時竟是散著發(fā)髻的，她從未這樣出過門，如今卻也顧不得了。

周妃見了她便暢快地笑：“慕惜娘，你也有今天?！?/br>
貴妃來時便知道了情況，此時一語未發(fā)，向她走去，抬手便扇了她一個耳光。

周妃被人扣著動彈不得便只能任她施為，她打了這一下便收手，向身后宮女吩咐：“掌嘴?！?/br>
周妃不斷掙扎，但身后制住她的兩個太監(jiān)似乎是力大無比，不論她如何掙扎偶讀不動如山，她能動的只有嘴：“慕惜娘，你敢？！”

“本宮有何不敢？打?！?/br>
皇帝如今被暫且安置在這里的床榻上，貴妃走到他身邊，耳邊周妃仍舊在叫囂：“慕惜娘，你不得好死，你們都不得好死！”

怨毒的咒罵在屋內(nèi)盤旋，貴妃再次吩咐：“堵了她的嘴?！?/br>
余下的便只有一下一下掌嘴的聲音了。

太醫(yī)給皇帝處理的速度很快，但余下的毒素仍舊是侵入了血脈，他們又不知這是什么毒，只能將尋常的解讀法子都試著用一用。

裘老在皇帝遇刺當(dāng)晚便進(jìn)了宮，只是這一次，他也束手無策。許多毒藥本就是沒有解藥的，不過是依著相生相克的原理依著病人的癥狀做一些嘗試，況且這毒應(yīng)該是蛇毒中提煉出來的，就算是制毒之人都未必有解藥。

他不善解蛇毒，宮中無人善解蛇毒，所有人都只能勉力一試。

貴妃第二日召洪閣老入宮時沒有隱瞞，滿朝文武都有些震動，皇帝昏迷，貴妃召見朝廷重臣，這是要攝政了？

皇帝先前接了小皇孫入宮，她若真有垂簾聽政的心思，連幼主都是現(xiàn)成的。

洪大人憂心忡忡，貴妃卻并未見他，他接連兩日入宮都只在養(yǎng)心殿外候著。每日出宮回府都有人來打探消息，他說盡了實話卻沒有人信，只當(dāng)他是要同貴妃站在一處了，苦口婆心地勸他三思。

這些人多半都同三皇子有些關(guān)系，原本看形勢，最有可能入主東宮的便是謝潤，如今他自然不能束手旁觀。

貴妃衣不解帶地照顧皇帝，真到他醒來時她卻牽著他的手說：“臣妾明白?！?/br>
皇帝手上微微用力，貴妃說：“臣妾請了洪大人入宮來?！?/br>
皇帝眨了眨眼，貴妃就傳了洪大人進(jìn)來，她自己轉(zhuǎn)身出去。

她一轉(zhuǎn)過身，淚水就落下了。

透明的淚珠快速滑過臉龐，悄無聲息地落在厚重的地毯上，她微微仰起頭，用繡著精致紋樣的帕子按了按淚痕，再開口時嗓音幾乎與平日里無異。

“宣寶郡王入宮。”

洪大人原本只是依稀有些猜測，如今真近到了皇帝，斑白的胡須都在顫動。

“陛下——”

皇帝聲音嘶?。骸柏瑸殡迶M旨?！?/br>
洪大人也曾在御書房走動，為陛下寫圣旨，后來被陛下派到戶部，而后一步一步走到了如今，他按已經(jīng)許久沒有寫過圣旨了。

誰也想不到，洪大人多年之后再次提筆為陛下寫詔書，寫的竟是關(guān)乎國祚的立儲詔書。

皇帝如今說話都有些吃力，只說了兩個字：“老七?！?/br>
君臣多年，自有默契，兩個字便足夠了。

洪大人有些意外，又覺得在情理之中。

燕王回京以來做的事他們都看在眼中，看上去沒有其他幾位殿下高調(diào)，但不論是二皇子還是五皇子，都同他有些關(guān)系。

皇儲之爭，本就是各憑本事，展現(xiàn)能力的時候。

別人不知道他卻知道，二皇子逼宮那日，燕王同寶郡王兩個與衛(wèi)將軍在一處。

是了，燕王還有衛(wèi)將軍，那是他舅舅。

衛(wèi)將軍不比當(dāng)初的理國公，他至今沒有成親，孤家寡人一個，將軍府常年無人，很是叫帝王放心。

況且，燕王同陛下最牽掛的那位小殿下，關(guān)系最是融洽。

陛下要立誰做太子，就算他沒有拿得出手的功績，也可以夸兩句性格敦厚，為人純善，孝悌有加，堪當(dāng)大任，況且謝淳是實實在在的在涼州呆了七年。

謝淳當(dāng)年去涼州，圣旨上寫的是，代父守邊。若說這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他守了七年，皇帝也從未有什么封賞，若說無用，如今就派上用場了。

太子自然不能立一個昏庸無能之輩。

洪大人擬好了旨，在皇帝耳邊誦讀了一遍，洪大人不愧為文壇泰斗，頃刻之間提筆寫就的這洋洋灑灑的圣旨也文采斐然，皇帝微微點頭。

來不及了，原本他要做的事，來不及了。

他不能把江山交到宣和手中，便只能選擇一個愿意護(hù)宣和一生的人。

大雍對文人還算寬厚，極少有需要朝臣下跪的時候，洪大人卻在臨行前在皇帝床前跪下，磕了個頭。

起身之后便疾步離去，事發(fā)突然，誰都沒有做好準(zhǔn)備，他如今正是要去做些準(zhǔn)備。

第二日宮門便開了，所有朝臣都在太和殿前聽旨。宣旨的不是司禮監(jiān)的人，而是當(dāng)朝首輔洪大人。

沒有人說今日宣的是什么旨，但所有人都知道圣旨上寫的事什么，只是不知是哪一位。

如今還有繼承權(quán)的四位親王跪在最前方，那寶郡王今日卻不在此處。

洪大人手持圣旨，一言不發(fā)，下方眾人跪在石磚上聽旨，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幾百人的廣場上竟無一絲聲響。

謝潤看著洪大人手中的圣旨，喉嚨有些干澀，成敗就這一瞬。

就連大皇子和六皇子也有些緊張，只有謝淳，他看的是養(yǎng)心殿的方向，宣和如今就在那。

不論是誰，他都已經(jīng)做好了準(zhǔn)備。

在京中掣肘頗多，若圣旨上的人不是他，他還是要回涼州去，才好另行謀劃，只是，還有宣和。

涼州是苦寒之地，宣和多半是不愿意去的，他也不愿叫阿和吃那樣的苦，但留他在京中……謝淳又想起了那個夢，過于真實的夢。

他不可能放宣和一人在京中。

皇帝這幾日都是睡的時候多，醒的時候少，宣和勸著貴妃去休息，自己卻片刻未離。如今不必當(dāng)初，老二被除名，老五被圈禁，周家已經(jīng)倒了，太后也沒有倚仗，沒有人會對他指手畫腳。

宣和知道，洪大人今日在宣旨，皇帝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