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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汗。天已經(jīng)完全黑了,有淡淡星輝灑到屋子里。旁邊的床鋪還是空的。虞長樂發(fā)了會兒呆,才發(fā)現(xiàn)白天沒注意到,這間小屋可以說十分溫馨,若是與人住在這里,必定是一件美事。他跳下床,推開房門,高處涼涼的夜風(fēng)灌了進(jìn)來。門口正對著一方空闊平臺,站在平臺上一眼望去,夜色寂寥,星河倒懸,滿山寒流。石頭平臺角落,生著一棵奇異花樹,粉色的花瓣細(xì)而迷,帶著點點熒光。樹下有一張石桌和兩張石凳,星光和粉花兒的光在石桌上留下斑駁的印記。虞長樂在石凳上坐下,自言自語:“阿藍(lán)呢?……也不知道它有沒有看見我旁邊住的是誰?!?/br>“你還想和誰???”一道聲音從上方傳來。“……敖宴?”虞長樂先是一驚,接著是一喜,抬頭望去,藍(lán)衣的少年正倚在花樹枝上,一條腿垂下來。細(xì)碎花瓣落了滿身,點亮了他的面容。原來他坐在樹上,怪不得沒看見。虞長樂莫名眼睛一酸,笑道:“除了你,我誰也不想住?!?/br>“你睡著了,我就沒進(jìn)門?!卑窖鐝幕渖咸拢瑢⑹种械囊恢缓谏珘訑[在了石桌上,發(fā)出了清脆的一聲,“喝酒么?”他分毫不提白天六桃先生說話時,再三強(qiáng)調(diào)“不得喝酒、喝酒誤事”。虞長樂眼巴巴地看著酒壇:“喝!師祖不讓我喝酒,我還沒喝過呢?!?/br>敖宴又提出一只烤雞:“先吃點墊胃。你沒吃晚飯。”敖宴將酒壇啟封,醇香酒氣溢了出來。他又從乾坤戒里取出兩個碗。“這酒有名字嗎?”“沒有。這是我從乾坤戒里拿出來的,龍宮的酒?!卑窖珙D了頓,“不過你想要,它就有?!L樂’,怎么樣?”敖宴帶過來的烤雞還是熱的,乾坤戒保持了它的美味。虞長樂這才感覺餓得前心貼后背,猛吃烤雞,笑道:“你在打趣我?”敖宴勾起嘴角,語氣隨意:“一個名字罷了?!?/br>“你會喝酒嗎?”吃完烤雞,虞長樂問。敖宴道:“會?!?/br>虞長樂道:“我不會,你教教我?好哥哥。”“……這不能教。”敖宴道。虞長樂哈哈大笑。“話本里,英雄好漢都是在干完大事后才喝酒,大口吃rou大碗喝酒?!庇蓍L樂飲了一口,被酒味沖了下,“唔……好辣。我沒有干什么大事,不知還喝什么酒???,真的好辣?!?/br>但是也很香,酒液是淡藍(lán)色,像是淺淺的海。敖宴道:“酒解千愁,也是話本的說法?!?/br>“哈哈,我愁嗎?你看出來啦??墒恰e杯消愁愁更愁’。”虞長樂一手撐著下巴,已經(jīng)有點暈了。“你喝慢點?!卑窖鐭o奈。虞長樂不懂,當(dāng)水一樣咕嘟咕嘟喝下去大半碗,“我很喜歡這個詩人的詩,仙人!……‘對影成三人’……”他想,他曾真的對影成三人過。有許多許多個夜晚,多到他已經(jīng)數(shù)不清,虞夏一個人在滿山蒼茫中游逛,看云海翻騰,曙光初現(xiàn),從黑夜一直站到白天。虞長樂一直沒有告訴敖宴,山里的那些妖怪總覺得他有點瘋。漫山遍野地亂跑,對著泉水里自己的倒影吃吃而笑,對著朵野花都能念上半天的詩。碧落山里有一只地縛靈。他是個詩人,獨自來山里采風(fēng)卻葬身于此,靈魂在水潭邊徘徊了千年。某天,虞夏和水潭里神志未開的泥鰍怪絮叨了一下午,直到山月初上。那詩人說:“無酒也醉。你是太寂寞了。”不寂寞,怎么會這個樣子呢?獨囚幽潭一千年,詩人太知道孤獨是什么樣子了。來到人間后,虞長樂偶爾會想起那只地縛靈,不知他還在不在。虞長樂比在碧落山的時候正常太多了,他有了朋友,有了陪伴。真好。可是……他先是怕自己是半妖,后是怕師門對自己隱瞞的東西,最后怕他會孤獨一人。其實源頭都是一樣的。“敖宴。我會害人害己嗎?”虞長樂低聲問,夢囈似的,“我會控制不住自己嗎?”等了半天,沒等到回答。他醉意朦朧地看過去:“敖宴,你怎么有三個頭?”“我送你一樣?xùn)|西。”敖宴忽然道。什么東西被掛到了脖子上,虞長樂伸手一摸,一片冰涼涼的扁平的石頭,月光下是深藍(lán)色,“什么……?送我塊石頭干什么?!?/br>石頭上打了個孔,黑色的皮繩穿過去,盡管十分簡約,但依然掩飾不了石頭本身的美。深藍(lán)色如海又如星空,虞長樂眼前朦朧看不清,只覺得整個人都要沉了進(jìn)去。“你不會?!卑窖绾喍潭隙ǖ氐?,“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就捏住這塊護(hù)身符,叫我的名字。我會過來?!?/br>虞長樂低低地笑,拿自己手腕上的金環(huán)去碰敖宴的:“你不是一直在我身邊?怎么還需要這樣叫,多麻煩。”敖宴的聲音帶著矜驕:“因為如果我在,決不會讓你失控。”“好。就這么說定了?!庇蓍L樂把扁平石頭塞進(jìn)衣服里,冰涼的小玩意兒順著guntang的皮膚滑到心口。他把碗中酒液飲盡,空碗掉到石桌上,咕嚕嚕轉(zhuǎn)了幾個圈,人已經(jīng)趴到了桌子上。敖宴:“……”他還沒開始喝。那不是石頭,而是他的逆鱗。純血的龍,頸下最柔軟處生有逆鱗,觸逆鱗則被視為對龍的最高冒犯。而將逆鱗贈予外人,則是將這人納入了龍的保護(hù)范圍之內(nèi)。冒犯此人,等同于觸怒龍之逆鱗。逆鱗拔下來,與普通鱗片沒什么不同,不會對龍造成任何威脅??删鸵蛉绱?,才顯得它的格外沉重——這是生死與共、兩肋插刀的誓言,龍的驕傲不會允許自己背叛承諾。據(jù)敖宴所知,龍族向來囂張跋扈、唯我獨尊,他會贈出逆鱗的也屈指可數(shù)。敖宴做出這個決定并沒有用多久,從得知虞長樂在無念長階的幻影到此刻,還不足一天。甚至認(rèn)識虞長樂,也沒過多久。他也不知自己的動機(jī)是什么,但和他在一起很有趣。所以——只要他想,有何不可?化為龍形摘下逆鱗,找了根繩子栓上,別人慎重決定的事情在他,不過是一念之間。“天生我材必有用……”少年人酒量不濟(jì),睡夢中還在胡亂念著詩。眼尾氤著酡紅,唇珠像沁了胭脂。敖宴側(cè)頭看了他半天,哼了一聲,評價道:“酒品不錯。”一片淡粉花瓣落到了虞長樂長長的睫毛上,敖宴心里一動,抬手拈去了那片米粒大小的花瓣。他將外袍披在虞長樂身上,開始自斟自酌。夜風(fēng)吹過,花樹落下千朵萬朵,簌簌樹影,與二人成三。*“嘶……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