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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流云如浪排開,飛鳥高亢的鳴叫響徹云霄,在他的注視下,這些鳥兒振動雙翼,乘風(fēng)而上。他走累了,就坐在一棵老梅樹下,看到不遠(yuǎn)處的雪地翻動幾下,滾出幾個與冰雪一般顏色的白團(tuán)子。一只油光水滑的白毛大狐貍?cè)缂赴泔w快地從雪上穿過,身后還有六只體型略小的白狐尾隨,這些未成氣候的小崽子不知是本事淺薄還是天性好玩,眼看追不上父親的尾巴尖兒,便都仗著皮毛厚實(shí),團(tuán)起頭尾如毛球一般從鋪著厚雪的斜坡上滾下來,其中一只滾錯了方向,中途就偏了軌跡,徑直朝著暮殘聲沖撞過來,眼看就要磕在他的小腿上。暮殘聲下意識地伸手去擋,結(jié)果手掌甫一接觸到白狐,傳來的不是毛茸茸的觸感,而是一種冰冷粘稠的感覺——剛剛還在雪地打滾的白狐變成了一只被剝了皮毛的死狐貍。它睜著圓溜溜的大眼睛,暴露在風(fēng)雪中的血rou之軀都已經(jīng)被凍僵了,暮殘聲抱著這只死狐貍站起身,原本明亮的天空突然黑了,烏云滾滾如堆積成團(tuán)的爛絮,原本銀裝素裹的雪地多出斑駁紅色,橫七豎八地倒著許多狐貍的剝皮尸體,不知何時出現(xiàn)了很多人,他們都帶著武器和繩網(wǎng),火把在黑夜里錯落如墜凡星子,灼燒著暮殘聲的眼睛。“它在那兒!”“別讓它跑了!”“敢咬大爺我,等下活扒了它的皮!”“……”他循聲看去,三五個人手持火把和弓箭,正在追逐一只小狐貍。它太小了,約莫剛滿一歲,左腿上有血跡,一路都是連滾帶爬,驚慌無助,好在此時天色已晚,它體型又太小,獵人的箭矢好幾次都與它擦過。饒是如此,它的速度也越來越慢,血跡在白雪上拖出了一條斷斷續(xù)續(xù)的線,指引著獵人窮追不舍,也不知是有意無意,它是朝著暮殘聲這邊逃跑的。四目相對的剎那,暮殘聲看到這只小狐貍有一雙赤紅的眼睛,和自己一樣……他猛地睜開眼,翻身坐起,冷汗淋漓。“謝天謝地,你可算是醒了!”伴隨著一聲裂響,一個陌生的聲音響起,暮殘聲喘了口氣轉(zhuǎn)頭看去,只見是個小道童站在門口,手里原本端著的一碗藥已經(jīng)摔了。夢里的驚悸過后,昏迷前的記憶終于回籠,暮殘聲定了定神,先是打量了一番這個道童,只見他一身淺灰色道袍,黑色領(lǐng)口繡著北斗七星,象征了重玄宮門人這一身份,袖口又有百葉纏枝的暗紋,乍看只覺得栩栩如生。他現(xiàn)在身處的房間不大,一扇木門兩面窗,一張木桌并四張椅子,桌面上擺放著茶杯水壺,正對面的墻壁上掛著一張手書橫幅:玄之又玄。玄之又玄,眾妙之門。(注)這里應(yīng)該是重玄宮。他正要說點(diǎn)什么,那小道童卻已如夢初醒,看了眼被自己失手摔碎的藥碗,扭頭就跑了,還不忘順手帶上門。暮殘聲只覺得頭疼欲裂,他有很多事情想問,奈何這小道童跑得太快,本能地想要放出神識感應(yīng),不料神識甫一離開這房間便如撞上了銅墻鐵壁般被反震回來,讓他大腦轟鳴了一聲,險些惡心想吐。“你剛從鬼門關(guān)走回來,現(xiàn)在最好靜養(yǎng)?!?/br>房門再度打開,鳳襲寒端著一碗藥走了進(jìn)來,他穿著一身素服,挽發(fā)的翠枝也換成了一條白綢帶,面容蒼白憔悴,唯有左手持著的素心如意還算身上僅剩的亮色。暮殘聲對他的印象已經(jīng)變得有些模糊,依稀記得在自己被伊蘭迷惑的那個晚上,毫不留情地出手重創(chuàng)了這個想要拉自己一把的人,本來想好的話到了嘴邊反而說不出來。鳳襲寒走到床榻前,低頭看了他一會兒,將藥碗遞了過來。暮殘聲一口把藥悶了,又沉默片刻,開口道:“這里是重玄宮嗎?”“準(zhǔn)確地說,重玄宮三元閣?!辈坏人^續(xù)問,鳳襲寒繼續(xù)道,“你已經(jīng)昏睡了七天,此番新傷舊創(chuàng)并發(fā),又激發(fā)了噬元藤的兇性,我差點(diǎn)保不住你的命。”提起噬元藤,暮殘聲就想起了鳳云歌,他垂下眉眼,問道:“鳳閣主他……”“祖父殉道而亡,我親手為他收尸斂骨,不日就送他老人家回東滄族地?!兵P襲寒低頭看著他,“你有什么話想對我說嗎?”房間里一時間靜得落針可聞,暮殘聲不自覺地發(fā)力,將藥碗捏出了細(xì)密的裂紋后才回過神,他抬頭對上鳳襲寒的眼睛,啞聲道:“對不起?!?/br>“你殺了他?!兵P襲寒沉默一陣后,慢慢地道,“在我看到祖父胸前的致命傷時,我恨不得將你也一劍穿心?!?/br>暮殘聲沒有說話。“我是祖父看著長大的,他是我最親最敬的人?!兵P襲寒的眼中浮現(xiàn)血絲,“他是回天圣手,是醫(yī)道第一人,我從不相信他會死,而你用事實(shí)告訴我……終醫(yī)者一生,救人不能救己?!?/br>暮殘聲能夠聽出他的聲音有些顫抖,殺意如流星轉(zhuǎn)瞬即逝,盡管只有一瞬間,可他知道眼前這個人是真想殺了自己。“你本可以不救我?!?/br>“是,我可以?!兵P襲寒嘲諷地勾了下嘴角,“可我也是個醫(yī)者?!?/br>他說完這句話,就退到桌椅旁坐下,一言不發(fā)。暮殘聲能夠聽到他喉間壓抑的嗚咽,哪怕僅僅泄露出一聲,他嘴唇動了動,到底是沒有出聲。良久,鳳襲寒的聲音恢復(fù)了平靜,卻是道:“謝謝你。”暮殘聲詫異地抬起頭,鳳襲寒道:“祖父雖然死在你手中,卻是他自己的選擇,北斗師兄已經(jīng)把事情始末都告訴我了,我……”他說到這里便無法繼續(xù),有些事情理智上可以明白,情感卻無法接受,因?yàn)闊o論什么都無法承載這種痛苦。最終,鳳襲寒略過了這件事,道:“曇谷之劫已經(jīng)消弭,吞邪淵被玄武法印鎮(zhèn)回地下,里面的幸存者都得到了妥善安排,只可惜讓非天尊走脫,恐后患無窮?!?/br>魔族卷土重來,身為歸墟大帝的非天尊亦再現(xiàn)人間,頓時一石激起千層浪,哪怕消息還在封鎖中,玄羅五境四族的高層大能都接到了重玄宮的傳信,各自警惕起來。“曇谷那邊尚有許多后續(xù)待處理,你昏死之后,幽瞑閣主讓我們帶著傷者們盡快返回重玄宮,一路上也遇到了幾波魔族截殺,好在有司天閣主隨行,有驚無險?!?/br>暮殘聲皺了皺眉:“司天閣主……”鳳襲寒道:“便是那日力戰(zhàn)雙魔的大能?!?/br>他不認(rèn)得司星移,卻對那天的之斗印象深刻,非天尊也曾當(dāng)眾稱其“道衍神君”,眼下司星移這話一出,隱約讓暮殘聲察覺到了端倪。鳳襲寒沒有在這件事上多提,他看著暮殘聲現(xiàn)在的樣子,又道:“你還有什么事情想問嗎?”暮殘聲看了他一眼,反問:“什么?”“那些魔族,還有那個鬼修!”鳳襲寒握緊拳,“早先在密林里,我們就看出你跟那鬼修關(guān)系匪淺,后來又出了那個叫‘琴遺音’的魔物……暮殘聲,你還記得自己昏迷前發(fā)生了什么嗎?”暮殘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