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換了生機……第一是她的情緣，第二是她的傳承，那么第三是什么？”

“第三條是黑色的線，它……象征死亡。”明光的雙眼在這一刻放空，似乎陷入了回憶里，喃喃道，“空蟬鏡只能看到既定的因果，無法窺測未來，可是這條線很奇怪，它不是與其他因果線平行，而是從下方橫過，我看不到起始也見不到末端，只有……”

“只有什么？”

“唯一與它相交的，是象征傳承的白線。”明光看著非天尊，一字一頓地說道，“她的死亡，與自己的弟子有關(guān)?！?/br>
非天尊眼睛微微一瞇：“因此，你才會把第二條線的答案告訴她？你讓她去找這個可能會害死她的人為徒？”

“黑線除了相交不見起始，她可能因他而死，也可能是她害死了徒弟，我也不知究竟是什么意思?！泵鞴忸D了頓，“不過，只這兩種可能，無論其一對大帝來說，應(yīng)該都是好事吧?！?/br>
姬輕瀾站在不遠處，將這番對話收入耳中，寒意從他魂魄深處涌起，幾乎能將燈籠里的火焰都凍結(jié)。

在不久之前，他還為自己做出的改變暗暗欣喜，卻在明光這一席話間勾起了那些如同綿連噩夢般的回憶，他以為不會再有交集的“夢”與現(xiàn)實在此刻竟然又趨向了重疊軌跡。

姬輕瀾比任何人都清楚，凈思在大劫之后仍是高高在上的地法師，而那個人死無葬身之地。一直以來，他都認為凈思只是袖手旁觀，對方也確實在他硬闖問道臺的時候網(wǎng)開一面，因此姬輕瀾從心底里覺得，只要能夠抓緊凈思這根救命稻草，那人此世便不會重蹈覆轍。

然而，這曇谷之戰(zhàn)九死一生，她并沒有來。

現(xiàn)在，明光說凈思身上那象征死亡的第三根因果線，竟然是與他有關(guān)。

原來，害死他的人里，也有你一份嗎……師祖？

“大帝，我身體不適，懇請先行告退?！?/br>
姬輕瀾深吸了一口氣，他竭力讓面色不變，心里已如天崩地裂，前所未有的狠厲浮上眼底，猩紅如血。

理智告訴他留下來才能知道更多未明線索，可是本能不斷督促他，再滯留于此，他一定會被非天尊看出破綻。

談話被打斷，非天尊也不惱怒，回身看了他一眼，溫聲問道：“是傷勢發(fā)作嗎？”

姬輕瀾握緊提桿，努力笑了一下：“大帝功力蓋世?！?/br>
“那就退吧?！狈翘熳鸬?，“左右欲艷姬也該回來了，你正好去接她?！?/br>
這話倒是提醒了姬輕瀾，他心下一動，低聲應(yīng)道：“遵命?！?/br>
眼看姬輕瀾的身影消失，非天尊嘴角的笑容不變，眸底卻如寒潭一般冷凝。

“有趣的孩子。”明光輕聲道，“他身上的因果線很亂，連我也分不出個頭尾來，不過……有兩道線都跟大帝您糾纏頗深，倒是有意思?！?/br>
“哪兩條？”

“情緣，仇恨。”明光一字一頓地道，“他對大帝您，愛之深，恨之切?！?/br>
非天尊倒是微訝：“他竟真的愛過我嗎？”

“不是愛過，他仍然愛著您。”明光抬起頭，“大帝這話是明知故問，您對他沒有半分信任卻允其留在身側(cè)，除了要追根溯源，不就是為了這份熾烈復(fù)雜的愛意嗎？”

“明光，你知道的太多，話也太多了?！狈翘熳疠p點眼角，“不過，剛才你做得不錯。”

他對姬輕瀾沒有信任，仍然在對方面前向明光問詢這樣重要的事情，就是為了讓其將這些話聽在耳中，記在心里。

“牽魂絲……呵，的確是好東西，可是本座親手將那道魂識打出，根本就不是幽瞑在cao縱，以他的修為要想掙脫控制，易如反掌?！狈翘熳疠p聲慢語，“他是以此為借口，不惜性命去救那只狐貍，不惜……冒著暴露的風(fēng)險誆騙本座，如此用心良苦，本座怎么能不成全他？”

明光的雙腿都已經(jīng)化作細碎白光，只剩下大半身軀，在這片黑暗大地上如同飛起了一只只銀白的螢火蟲。

非天尊轉(zhuǎn)身看著她：“你還有什么愿望？”

“冥降……”明光看著非天尊，“他的殘魂，被您收了吧？”

非天尊但笑不語，已是默認了。

“你果然是不做敗軍之將的?！泵鞴獾吐暱人裕澳蔷妥屛一觑w魄散吧，待他醒來……再也不要遇見我了。作為回報，我將這雙眼睛送給您，以空蟬鏡的力量……應(yīng)是可以，修復(fù)伊蘭受損的兩只主眼吧？”

非天尊頷首，若不是為了空蟬鏡，他也不必來送明光最后一程，生死本無足輕重罷了。

明光終于笑了，她眷戀地看了眼這片大地，明明還是荒蕪的模樣，她卻好似已經(jīng)看到它勝卻昔年繁華的景象。

她的身軀迅速崩解，眼看頭顱也要化灰，非天尊出手如電地在她臉上一抹，兩顆眼珠隨之飛出，如同雪白玉珠般落在了他掌心里，而明光已徹底消失不見，只剩下漫天飛舞的白色光點。

“她已身死道消，這魂魄就放過吧。”非天尊看著這些白光，淡淡道，“一千年的背叛，一千年的痛苦，到現(xiàn)在還饋于歸墟，已經(jīng)夠了?！?/br>
“若非你求情，我會讓她在婆娑幻境里輪回千萬年而不得解脫?！?/br>
隨著一聲銀鈴般清脆的嗤笑，瘦小的女孩身影從黑暗里踏出，赫然是不該出現(xiàn)在此的白夭。

非天尊笑瞇瞇地看著他：“我還當你在重玄宮過著神仙日子呢?！?/br>
“道衍此番被我們擊傷元神，在天凈沙閉關(guān)，常念和凈思都在那里護法?！卑棕材坏?，“靜觀去了中天境，剩下那些老不死與少不行，誰能管我分神來去？”

琴遺音本尊的確是束手就擒被押往重玄宮，可是他乃他化自在心魔，分神化形為天賦功法，又有這具準備好的皮囊，要想cao縱意念出來走走，簡直易如反掌。

“我本以為你會跟我翻臉?！狈翘熳鹦Φ?，“畢竟在曇谷里，我是真要殺了他……阿音，你這次看中的獵物很危險，平心而論，我并不希望看到他成長起來?！?/br>
“你我之間本無什么情分，何來翻臉一說？左右是行動未畢，不到跟你計較的時候。”白夭的笑意達不到眼底，“等你拿到玄武法印，我也達成目的，再來連本帶利跟你算這筆賬?！?/br>
“那我就恭候阿音的好消息了?！鳖D了頓，非天尊又道，“對于姬輕瀾，你怎么看？”

白夭毫不客氣地道：“看似機敏實則天真，比明光那個廢物更愚蠢。你的伊蘭惡相已經(jīng)在他身上留下那么多魔力，他因執(zhí)著而被放大惡念，行事已有偏差，自己還渾然不覺……呵，看來要不了多久，他就會被你玩兒死?！?/br>
“未必，要看他隱藏的秘密，值不值得我延長這個時間。”非天尊嘴角劃過一個冰冷弧度，“越是有意思的東西，我越喜歡慢慢來?！?/br>
第一百章重玄

暮殘聲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走了多久，因為這片皚皚白雪似乎永無盡頭。

高聳綿延的山脈隱沒在冰雪之下，間或有玄黑巖石暴露出地表，上面也不見一草一木的生機。蔚藍天空澄澈如洗，狂風(fē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