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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不會捉弄謝爵師兄和小殿下了。忍辱度,挨到我,若是旁的個中欺負到我身上,我一定受不了?!?/br>右邊那個點頭附和道:“是了,謝爵師兄脾氣真好!不過小殿下最怪,脾氣如何不清楚,他慣是那副模樣,倒是從不發(fā)火,也不理睬我們。”就這么聽著三個小孩議論自己,程顯聽表情有些古怪,程透饒有興味地聽著,他也想知道自家“小殿下”究竟為何這般。走在中間的莊靖驀地停下,兩個孩子被猛然一扥,撒開了肩膀,齊刷刷地回頭望向他。莊靖皺起眉頭,嘴也高高撅著,足足半晌,他才忽然高聲道:“錯啦!”兩個孩子被他一喊,害怕地縮縮脖子,只聽莊靖大著嗓門喊說:“謝爵師兄才是在受忍辱度,小殿下是覺得你們蠢!”話音未落,莊靖撒丫子飛快地跑了。程顯聽念念有詞道:“我說他怎么回事呢,原是想明白了這個?!?/br>程透驚道:“你當時真是因為這個才不生氣的?”程顯聽尷尬起來,卻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說:“恩?!?/br>這孩子倒撇得清楚,明明大部分壞點子都是他出的主意。程透一時有些同情,搖頭道:“孩子得多傷心啊?!?/br>“想明白了就好了?!背田@聽不再管這仨熊孩子,拽起程透就往小殿下的房間走,小殿下不知去哪兒了,屋里并沒有人。攤開的紙上寫了半頁字,是在默經(jīng),紙下角卻寫了兩個極小的字,角宿。窗戶開著,和煦清風吹拂,夕陽再度降下,程透忍不住走到窗邊向外眺望起來。身后,程顯聽走來環(huán)住程透的腰,把下巴輕輕擱在了他肩膀上。窗外,漫山遍野的綠意肆意延伸,遠方連著無邊無際的湖,微風徐來,碎了金色的水波。程透長長地舒了口氣,把自己從愧疚哀傷中慢慢抽離了出來。他小聲問說:“怎么?”“沒什么?!背田@聽也眺望向大好河山,長河上浮光躍金,他微狹著眼,低聲說,“只是從未想過有一天能與你再來此處?!?/br>此時,師徒倆身后的門煞風景吱呀一聲,有人邁進屋里,下一刻,少年聲音大喊道:“你們兩個干什么呢!”程顯聽與程透俱是嚇了一大跳,兩人火燒火燎似跳開,一齊回頭。小殿下兩手扶門站在那里,臉上那種冷冷淡淡的神色終于崩塌了些,顯出不知是驚是怒,又或氣急敗壞來,“出去!”兩個被抓包的大人目瞪口呆,就連程顯聽都沒料到如此——小殿下原來一直看得到兩人!不過是眼觀鼻鼻觀心裝聾作啞罷了!“不可能呀!”程顯聽本人顯然更震驚一些,張著嘴道,“沒有這回事啊——”正說著,屋外經(jīng)過位身披袈裟的比丘,觀氣質(zhì),應是在飯?zhí)美锖兔娴哪俏弧^世音菩薩身相。他雙掌合十從小殿下身后經(jīng)過,像是順手般,伸掌在他的后腦勺上輕輕拍了一下。菩薩留下意味深長又慈祥的笑臉,目不轉(zhuǎn)睛地消失在長廊上。小殿下眼神迷茫起來,須臾,他像是不記得自己方才在做些什么了,疑惑地蹙起眉,勾起幾分這個年齡該有的天真無邪來。他好似又看不見窗邊的師徒倆了,走到案前拉開椅子坐下,提筆默經(jīng)。程顯聽慌忙拉起徒弟,奪門而出。生香程顯聽本想再嚇莊靖一回,讓他跑去謝爵那兒睡,被徒弟一個眼神趕了回去,兩人按照原計劃,走回山洞。不過,程顯聽還是順了人家一床被子。經(jīng)過適才一番鬧劇,程透仿佛心情好了些。回去的路上,程顯聽肩扛被子走在前面,兩人慢慢地走,天倒是黑得快,星斗很快綴滿天際,程透走幾步便要停下來看一眼,程顯聽好笑道:“看什么呢?”“這兒的星星好似比仙島上好看?!背掏富卮鸬?。程顯聽也站住腳,停下來認真看了會兒,才說:“我沒覺得有什么不一樣的???”青年答非所問,“你喜歡這兒?!?/br>程顯聽不置可否,山林間沙沙細響,奏出一曲悠然樂章,程透走著走著又問說:“師父們的膏藥很管用。怎么不想辦法醫(yī)醫(yī)謝爵的耳朵?!?/br>年輕的男人走在前面,一手扛著被子,背影與那芥子廟里朗月清風似的小殿下怎么也疊不到一塊兒。程顯聽頭也不回地答說:“謝爵的耳朵是娘胎里帶出來的病,醫(yī)不好的。時好時壞,天熱時倒鮮少犯?!?/br>程透也不知是不是意有所指,隨口說:“你倒清楚?!?/br>程顯聽停下來笑笑,“那些孩子們的出身,性格,毛病,我樣樣清楚。”山洞很快便到了,青年其實分不太出來芥子廟里此刻究竟是何時節(jié),洞內(nèi)不冷,架不住地上涼,程顯聽把被子鋪下,像是看透了徒弟在想什么似的,說道:“現(xiàn)在是秋季?!?/br>那被子顯然不夠兩人躺下,師徒倆并肩而坐,這一天其實沒干什么,但大抵天黑而靜,青年坐了沒一會兒便倦了,靠著師父的肩膀瞇上眼睛。程顯聽拿胳膊攬住他,叫青年能靠得更舒服些。半晌,青年在半夢半醒間嘟囔說:“我若是你,也會懷念的?!?/br>芥子廟的夜晚沒有蟲鳴鳥叫,比仙島上要靜謐安詳,程透睡著了開始往下滑,程顯聽索性讓他枕在自己腿上睡。師父安靜地注視了片刻徒弟,也閉上了眼。夜半。程顯聽忽然醒了。幾乎是在睜開眼睛地瞬間,一股淡淡的香味順著鼻息鉆入肺腑,像是某種甜膩的脂粉,勾得他心猛抽了下。睡意登時一清,程顯聽下意識地放緩呼吸,他低下頭,發(fā)現(xiàn)那香氣竟是程透身上散發(fā)出來的。青年睡得很熟,毫無防備地閉著眼,枕著他的腿。他像是夢到了不好的事,眉心輕輕擰著。香氣似有似無,如同一個逃進現(xiàn)世的夢,程顯聽蹙起眉,低下頭細細嗅了嗅,卻又是怎么也找不到了。他瞇著眼睛思索片刻,只能暫且告訴自己是多心了,輕輕撫平青年的眉心兒,再度闔眼。然而這次卻怎么都睡不著了,程顯聽揉了揉太陽xue望向山洞以外。滿天星斗簇擁著明月,他在腦袋里把近來發(fā)生的所有事細細過了回,便無可避免地又落到了海島偏僻的村落上。花圃,藥寮。他們又沒了朋友。一個消失在云中,一個靜靜地躺在泥濘的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