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開口道：“顯聽。”

風自山巔吹入空無一物的室內(nèi)，送來陣陣清涼，比丘淡淡說：“進來罷?！?/br>
程顯聽卻不起，只俯下身子無聲謝過。

師尊眉目不動，口吻似是在與兩人閑談，溫和慈藹，“你卻是不該在此時回來啊?！?/br>
程顯聽放在膝蓋上的手緊了緊，回道：“弟子……復又在行大逆不道之事?！?/br>
師尊報以沉默，木魚響聲的節(jié)奏未變，三人就這樣無言起來。程顯聽保持著俯身的姿勢，穩(wěn)如泰山，不動不起。

許久，師尊又道：“因緣際會若是到了，也無甚是大逆不道?！?/br>
程顯聽緩緩起身，然并未松一口氣，反倒神色更凝重些，沉聲說：“這是我徒，名喚程透?！?/br>
師尊慢慢地敲著木魚，屋里只剩清脆的響聲。許久，師尊才慢慢說：“善哉，善哉?！?/br>
木魚仿佛頓了一下，“有名字了?！?/br>
程顯聽好似有些不解，又如釋重負般說：“無甚師尊不詳。過去，未來，現(xiàn)在?！?/br>
他說罷，再次俯身，這次頭重重低了下去，叩首，翻掌。

程透完全不明白他們到底在說些什么，見此情景，也學著師父的樣子叩首翻掌。

師徒倆緩緩抬起頭，程顯聽沉著眸色，莊重言說：“謝師尊?！?/br>
又過許久，師尊終于微微側(cè)目，他看了門外的師徒一眼，緩緩笑道：“隨喜。”

門自動關上，木魚聲不曾停歇，程顯聽又在門口跪了許久，才拽著程透站起來，輕手輕腳地離開小塔。

一直到離開靈山、走回長廊上，程透才小心翼翼地問道：“那是……”

程顯聽牽著他的手，目不斜視，“地藏菩薩應化身相?！?/br>
程透腳下又是踉蹌，程顯聽沒擠兌他，反而正色說：“你不是知道我的身份了？那也該清楚我同師尊間與其他師父又有不同?！?/br>
“恩?！背掏溉粲兴嫉攸c點頭。

猝不及防，程顯聽問道：“花匠告訴你的？”

提及花匠，程透眼神暗淡下去，低聲答，“不是，她不愿告訴我，我自己想的?！?/br>
程顯聽淡淡笑起來，“這個大嘴巴，終于嚴實了一回?！?/br>
他說著，意識到了這話如今喊著傷感的意思，驀地緘口。程透垂下眼站住了，程顯聽并不催促，只靜靜陪他站著。許久，程透搖了搖頭，開口說：“師父，人死不能復生。我知道她不會再回來了?！?/br>
程顯聽望著他心里一緊，沉聲念道：“是呀，人死不能復生……”

程透眉心緊擰著，卻硬是抬頭微微笑了起來，“我知道來這里一定有你的理由，我不問，我沒想過竟能看到你的過去?！?/br>
程顯聽張了張口剛要說話，程透又道：“這天下，沒有我?guī)煾缸霾怀傻氖?。他說要償，便一定要償?！?/br>
可是，當青年凝視著師父的眼，他沒中看到半點釋然，某些深埋其下的宛若驚蟄，一閃而過。

回到課堂，少年們再度聚在一起，這次卻圍坐辯論。莊靖眉飛色舞，與另一個孩子雄辯，兩人論得不可開交，其他小孩們也你一言我一語地插話，小殿下與謝爵挨著，前者神色淡漠，不曾參與，后者則豎起耳朵努力地聽著，可惜他們說得太快，謝爵聽得眉毛都擰在一起。

小殿下掃了一眼謝爵，微垂著眼，開始低聲不緊不慢地轉(zhuǎn)述。只是他不急不躁，莊靖卻語速飛快，謝爵仍跟不上節(jié)奏，便也無法加入。他倒知足，挨近小殿下聽得專注，只是始終保持著頗有禮貌的距離。遇到認同的觀點，還忍不住點頭。

程透看了會兒，對程顯聽道：“你同謝爵似乎更要好些？”

程顯聽沒有否認，略一點頭，“算是吧，我們性格上稍合得來些?！?/br>
那是，一個半聾，一個不愛吭聲，當然合得來。

程透實在是萬分不解，當即以下犯上，也不管是不是觸師父霉頭，又開始問，“你到底怎么了，性情大變。”

這次，程顯聽認真地思考了半晌，才沉聲道：“人總是會變的，都好多好多好多年了?！?/br>
一連三個好多也沒能把程透繞懵，他接道：“你又不是人?！?/br>
“去，”程顯聽伸手在他腰上擰了一把，“犯渾吧你就?！?/br>
凝重的氣氛稍顯輕松了些。兩人站在走廊上，聽這群少年們口若懸河，別看他們放課后熊，邏輯井井有條，觀點更不像是同齡人能拋出來的。程透已算是天資聰穎，遇上這幫孩子們?nèi)允亲試@不如，不由感慨道：“哪兒收來的這么多聰明孩子。”

“萬里挑一?！背田@聽答?！暗共皇菐煾競兲舻?。這群孩子們確實個個都是人物兒，比如謝爵……他是位皇子?！?/br>
“真正的殿下?！?/br>
程透挑眉，“外面可沒有什么皇帝?！?/br>
“誰說是咱們那個世界了。”程顯聽看向屋里少年們的神色是難得一見的溫和，繼續(xù)道，“畫骨，他就來自于那個地方。芥子廟不存在與六界，甚至三千大千世界的任何一角。他是真的擔負著拯救天下蒼生的重擔，來到這里的?！?/br>
此時此刻，程透才終于徹底明了師父當初那番話的含義，只是這……未免太匪夷所思了。

不過，想想看他今天見過了觀世音菩薩，地藏菩薩，那位講經(jīng)說法的師尊——大抵正是諸佛之師，文殊菩薩。與之相較，除了他們所在的世界外，還有無數(shù)個大千世界好似也沒什么難以接受的了。

程透忽然想到什么，舉起手腕，硨磲念珠不夠再纏一圈的那部分垂下來，在半空中晃了晃，“你說這是從錫杖上拆下來的，莫非是地藏菩薩的除蓋障錫杖？”

“是，”程顯聽點點頭，又揚眉說，“明明腦筋轉(zhuǎn)得這么快，怎么關于我的事轉(zhuǎn)了這么多年才想明白?！?/br>
他不等青年惱火，忙繼續(xù)道：“再告訴你些別的。智慧劍在謝爵手上，莊靖有能斷金剛杵?！?/br>
“不過真的能用上，應是許久以后的事了?！背田@聽說著，自己笑起來，“至少得等他們長大吧?！?/br>
不知不覺間，時間飛逝。晚鐘響，寓意著放課，少年們一哄而散，爭先恐后地沖出課堂。這些孩子們自行回房，小殿下與謝爵又落在了最后。莊靖與另外兩個孩子勾肩搭背，從兩人身旁經(jīng)過，左邊那個愁眉苦臉道：“我